第三节 GDP不是福利测度的最好替代指标

一、SNA与福利测度

GDP常被用做测度福利的指标，但SNA并没有认同这种说法，实际上，SNA中有几种惯例是不支持对相关账户做出福利解释的（参看《国民经济核算体系——2008》，简称SNA2008）。

1．支出测度福利的条件

在市场经济中，用来估计货物服务价值的价格不仅应当反映其相对的生产成本，而且还应当反映将其用于生产或消费会获得的相对利益或效用。这样，在生产和消费总量变化与福利变化之间就建立了相应联系。然而，消费物量的变化并不等同于福利的变化。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货物服务支出的增加会导致福利的增加，这一点是被广泛接受的，但福利的增加可能不与支出的增加成比例，发生支出的单位也不一定能从福利的增加中受益。SNA对实际消费和消费支出进行了区分，实际消费反映的是货物服务实际消费量。住户实际消费通常高于其消费支出，因为前者还包括了由一般政府部门和NPISH（为住户服务的非营利机构）为单个住户所发生的支出。

生活极度贫困的人与实现温饱的人相比，前者增加食品支出所带来的福利增加可能大于后者。但是，SNA无法对此进行区分，尽管根据相关规定可以区分发生支出的单位和实际消费的单位，但是SNA的估价基础是食品价格，没有针对从消费中获得的福利进行调整。用支出衡量福利，最多可以将其作为支出所产生的福利水平的合理下限。

2．非付费服务和福利

SNA的生产范围不包括住户自产自用的服务，只将自有住房的虚拟租金以及付酬家庭雇员的工资包括在其中。类似地，SNA也不包括个人为非营利机构提供的非付费劳务。在这两种情况下，所投入的时间增加了社会中其他个体的福利。从生产中剔除这些服务并不是对其福利性质的否定，而是认为对于SNA的设计目的（即经济分析、决策和政策制定）来说，包含这些服务将削减而不是提高SNA的有效性。

3．外部事件对福利的影响

个人和国家的福利水平可能受到一系列非经济因素的影响。例如寒冬和流感，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由于严寒和流感创造了额外需求，许多货物服务的生产和消费可能会相应增加，燃料、衣物和医疗服务的生产和消费也可能有所增加。与上一年相比，受极端恶劣天气和流感的影响，人们会觉得他们的总体情况变坏了，尽管对应于取暖和卫生服务的额外需求，相应的生产和消费可能增加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尽管GDP在物量上有所增加，但总的福利水平可能是下降的。

这种情况并不意味着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福利不会随着GDP的增加而增加。假设发生了严寒和流感，那么与不发生相比，整体福利会随着取暖和卫生服务的额外生产和消费而提高。从广义上来看，甚至会有促进生产的普遍趋势，去弥补因特殊事件给人们造成的福利损失。例如，为了修复地震、飓风和洪水等自然灾害造成的损害，生产可能会趋于增加。假定灾难已经发生，额外的生产活动将会增加福利。但问题在于，应该如何测度福利随时间的变化？如果损害得以修复，一个遭受自然灾害袭击的地区将会拥有更高的福利水平，但是相比于没有灾难的情况，应当如何衡量这个新的福利水平？

4．外部性对福利的影响

一些生产活动会导致福利损失，但后者无法记录在SNA中。例如，一家工厂可能产生噪音并且向空气和附近水域中排放污染物，破坏了周边的原有环境，从而导致附近居民的福利损失。只要不对这家工厂进行经济处罚，SNA就无法对后果进行测度。如果依据政府立法或其他规定，工厂增加开支以减少噪音或污染物排放量，则成本和福利都将增加，但两者的增加并不一定是相称的，治理污染后的福利水平可能会低于直接关闭这家工厂所达到的福利水平。环境外部性是人们对福利测度和经济增长本身测度产生关注的一个原因。出于这些考虑，专家们开发了一个卫星账户并正逐步改进，以期回答这些问题。

5．非经济因素对福利的影响

个人的福利水平并非仅由经济因素决定。个人和家庭的环境、健康状况、从工作中获得的满足感等，都是影响福利的因素。很难用一种客观的方法对这些因素进行量化，要将这些因素包括在一个主要用于促进经济分析的体系中，就很难保证其有效性。

6．福利指标和宏观经济总量

福利概念的范围很广，涵盖了许多不同的方面。其中有些方面可以从SNA的一个或多个关键总量指标中获取，其他方面可以通过SNA的基本结构并对某些内容进行扩展来获得，如将环境损害的影响和非付费服务纳入统计范围。但是对于并未将福利测度作为主要目标的SNA来说，有些方面很可能被永远排除在外。否认这一点是愚蠢的，因为要想使经济核算体系自动地进行令人完全满意的福利测度是不现实的。

二、从经济福利角度看GDP

顾名思义，GDP测度的是生产总量，等于从事生产的所有常住机构单位的增加值总和（加所有税费，并减去所有补贴，或不包括在其产出价值中的产品）。SNA 2008明确定义了GDP的生产范围：（1）生产者提供或准备提供给其他单位的所有货物或服务，包括在生产这些货物或服务过程中所消耗的货物或服务的生产；（2）生产者为了自身最终消费或资本形成所保留的所有货物的自给性生产；（3）生产者为了自身的最终消费或资本形成所保留的知识载体产品的自给性生产，但不包括住户部门的自给性产品生产；（4）自有住房者的自给性住房服务；（5）雇佣付酬家政人员提供的家庭和个人服务的生产。

从经济福利的角度来看，四种主要局限性可以确定该定义，这些局限性如下：排除住户经济意义上的许多生产活动；非市场产出及其非市场生产汇总测度的问题；GDP是总量指标；GDP是计算期内生产的最终产品价值，因而是流量而不是存量。

1.GDP未包括许多住户活动，而这些活动会影响到经济福利

SNA所指的生产包括市场活动以及由政府或非营利机构提供的免费货物和服务或对货物和服务的补贴和部分住户自给性生产的货物和服务。住户成员为自身最终消费而进行的家庭性生产以及个人服务的自给性生产（（1）对住户所住房屋的清洁、装饰和保养，包括通常由租户和房主进行的小修；（2）家庭耐用品或其他货物，包括住户家用的车辆的清洁、保养、修理；（3）膳食的制备与提供；（4）儿童的看护、培养和管教；（5）病人、体弱者或老人的照顾；（6）住户成员或其货物的运输）历来都被排除在国民经济核算中的生产范围之外。在多数国家中，相当多的劳动被用于生产这些家庭和个人的服务，而这些服务的消费对经济福利是有重要贡献的。然而，国民经济核算不仅仅是为了反映福利指标，它是为许多分析和政策的需要而服务的，SNA对住户生产和消费的、不付酬的家庭活动或个人服务不进行汇总的原因如下。

（1）住户内部服务的这种自给性生产完全是自成一体的活动，对经济的其他部分影响极小。而货物生产则不同，例如，如果住户从事农产品生产，它不会打算消费掉所有的产品，一旦庄稼收获了，生产者将做出选择，究竟消费多少，为将来的消费或生产储存多少，有多少在市场上出售或有多少可与他人进行交换。实际上，虽然习惯上称为货物自给性生产，但在生产时，是不可能确定最后有多少是被用于消费的，例如，如果农作物的收成比预期好，那么住户可能要在市场上卖掉一些，即使其原先计划将收成全部用于自己消费。对于服务来说，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2）由于绝大部分家庭和个人服务不是为市场而生产的，因此也没有确定的市场价格可以用来对这些服务进行适当的估价。这样，估算服务产出以及相应的收入和支出的价值，并且使价值和货币性交易（账户中的大多数记录以此为基础）价值相加是非常困难的。

（3）除自有住房的虚拟租金以外，自给性服务的生产决定不受经济政策的影响，也不会对经济政策的制定产生影响，因为其虚拟价值不等于货币流量。例如，住户服务生产水平的变动不影响经济中的税收收入或汇率水平。虚拟价值和货币价值具有不同的经济意义，实际上很难对由虚拟生产产生的虚拟收入进行征税。因此不得不把它们表示为或者全部花费在相同的服务上。可是，如果收入是以现金形式得到的，则相应的支出就会出现很大的不同，例如，如果一个住户成员要在生产自身消费的服务与为另一个住户生产同样的服务以换取现金报酬之间进行选择，那么这个住户成员一般更愿意选择为他人服务，因为这样做可以为更多样化的消费提供可能。因此，虚拟服务的自给性生产的价值，不仅很难统计，而且所得的价值也会与分析或政策所需的货币价值不一致。

国民经济核算工作者之所以不愿意把与住户内部家庭和个人服务的生产和消费有关的产出、收入和支出的价值进行虚拟是有多方面原因的，即这些活动与市场相对分离且互不依赖，对其价值做出具有经济意义的估价极端困难，它对国民经济核算在制定政策、分析市场和市场失衡现象，即通货膨胀、失业等方面的效用也有不利的影响。对于劳动力和就业统计来说，也可能是难以接受的。根据国际劳工组织的准则，经济活动人口是指在SNA从事生产活动的人口。如果把这个范围扩大到包括住户服务在内的自给性生产，那么几乎所有成年人都将是参加经济活动的人，失业现象也就彻底消除了，实践中，即使只是为得到有意义的就业统计，也有必要回到SNA现有的生产范围上来。

2．非市场产出及其非市场生产汇总测度的问题

为住户服务的非营利机构为政府、个人以及公共服务的需要而生产的产品、服务都是免费的，或者它们是按照几乎没有经济意义的低价提供给其他机构单位或者全社会的。生产这种产出有以下两方面的原因，第一，由于公共服务的消费不能被监测或控制，因此，要让个人购买这种服务在技术上是不可能的。当交易成本过高而且市场失效时，价格机制也不能使用。这种服务的生产必须由政府单位集中组织，所需资金不是来自于销售收入，而是来自于税收或其他政府收入。第二，政府单位和为住户服务的非营利机构在给住户提供产品和服务时可以向他们收取一定的费用，但是由于社会或经济原因，它们一般不这样做。最常用的例子是免费或按没有经济意义的价格提供的教育或医疗保健服务，尽管它们也可能提供其他种类的货物和服务。

将包含政府提供给个人和公众的产品和服务在内的GDP纳入到国民经济核算中既有优势也有劣势。一方面，该生产对一国福利肯定有影响；另一方面，国民经济核算受制于两个限制，而这两个限制也常常受到人们的批评，第一个是这样做则该生产重复计算了（或部分重复计算了），第二个是其估值。

由政府生产的产品和服务都包含在最终消费和GDP中，该值等于相关成本的总和。传统的批评至少可以追溯到诺德豪斯和托宾（1973）时期，政府采购的一部分应被视为中间消费，而不是最终消费，如警察或国防项目应被视为“复杂工业国家的必要开销成本”，以避免进行国民经济核算时其数值被高估。

当前和按不变价格计算的非市场化生产的第二个批评涉及估值。国民经济核算面临的困难是在该生产阶段一般没有市场价格，由于市场失效或所推行的经济或社会政策，政府单位或为住户服务的非营利机构可能从事非市场活动，其产出在生产时有所记录。然而，一般来说，其产出的估价方法，与为自身最终消费或自身资本形成生产的货物或服务的估价方法是不同的，后者所对应的产品和服务可以大量生产并在市场上出售。公共服务，如国家行政管理和国防是没有市场的，甚至提供给住户个人的非市场性的教育、医疗保健或其他服务也没有适当的价格。按市场导向生产并与非市场服务一起销售的类似服务是不常见的，它们往往在类型和质量上有明显的差异。在大多数情况下，不可能找到与非市场服务充分相似的足够的市场服务，以便使其价格能够用于估价非市场活动，当非市场服务的生产量非常大时，尤其如此。鉴于这些原因，同时为了保证政府单位和为住户服务的非营利机构生产的各种非市场服务估价的一致性，SNA2008都按其生产期间发生的成本之和进行估价，即中间消耗、雇员报酬、固定资本消耗、其他生产税（减生产补贴）。不同于市场产生的价格可以被解释为反映消费者的边际成本与边际效用，没有理由相信非市场化生产估值也反映了消费者的观点。

没有市场价格，也意味着没有平减物价指数可用，以便能够对非市场生产价值和物量进行估算。国民经济核算工作者处理这个困难有三种可能的方法。

（1）当一种产品在市场上具有相似特征时，它们可以使用这个平减物价指数。

（2）当非市场产品不与市场部门等价时，国民经济核算工作者会将包含总成本在内的各构成成本和生产量作为平减物价指数，这种方法被称为投入法。

（3）用包括使用产出的相关指标（例如，教育服务的学生人数）来估计产出量，这样的方法被称为产出法。

虽然包括美国在内的一些国家基于投入法以评估其按不变价格计算的非市场化生产，但其他地区（欧盟一些成员国，澳大利亚）使用产出法来估算非市场性的教育和医疗保健服务。这两种方法的差异是显著的。阿特金森在其2005年关于测度政府产出的审议中指出，1995年到2003年间，“投入法（美国使用的）和英国使用的产出法使得这两个国家公布的增长率相差了将近一半”（英国为2.75%，美国为3.25%）。

3.GDP是综合测度，无法解决个人之间的分配问题

个人之间的资源分配对福利而言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遗憾的是，尽管各类资源已经具有详细的分类，但国民经济核算只发布住户的经济总量数据。经济总体将这些总量简单地除以个人或住户的数量（如人均GDP），不考虑分配问题。

4.GDP是流量指标，无法测度经济总体的财富存量

现在或将来的消费能力不仅与各个时期的收入流量相关，它还取决于经济主体自由支配的财富存量。此外，收入的流动不是唯一影响财富存量的演变的因素，重估（由于资产价格的变化）、固定资本消耗和其他物量变化（不因经济交易的资产变动，如由于自然灾害或战争引起的破坏、发现自然资产等）也影响财富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