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刘府的日常

楚历夏至时分,江陵城富人区。

街道上两旁的乔木已经是郁郁葱葱,树荫下,斑驳陆离的阳光被过滤得柔和,像星星一样充满着诗意。

平整的石板路上,行人寥寥无几。知了在声嘶力竭地惨叫,仿佛在控告这个夏天的毒热,也是在感叹生命的短暂。

刘府的府苑大门依然煊赫斗峻,只是门口的两个石狮子似乎也被这毒辣辣的太阳晒得有些无精打采的。

刘府一处僻静院落里。葡萄藤挂满了庭院上空,暑热的天气,到了这里也消减了不少。

屋里采光很好,阳光充足,并有华贵的摆设,窗上都摆着镶嵌宝石石的各式钟表。

里屋有一张华丽的床,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桌子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和玉质的白瓷瓶。

还有一只白色的蜡烛,蜡烛上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屋内都是按以前的原样摆设的。

刘若山站在院里,斑驳的阳光照在他那国字脸上,说不清楚的阴晴不定,预示着主人复杂的心绪。

看着母亲为自己布置的住所,还是一如既往的俗气奢华,她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孩子。

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他站在葡萄藤下想心思。十几天前发生的事情还是历历在目的。

整个捉捕他前二舅妈的行动,以失败而告终。江陵城的军队出动了三千铁骑,回来了一千五百人,去了一半。

校尉以下基层军官伤亡数十人。自己的弟弟刘若水至今卧床不起。

想到那时的情景,灵魂里还是充满了战栗。无助,怯懦,蝼蚁,羞恼,所有的负面情绪涌上了心头。

当时在三里外的刘若山看着那些古怪“灯笼”,他只能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

它们瞬间从近乎静止的状态,达到一种高速的状态。比他见过的任何速度见长的法宝都要快。

在他的眼睛里留下了残影,甚至都留不下残影,自己是看到这些“灯笼”从一个地方消失,直接出现在骑兵部队面前。

那中间的运行轨迹,自己看不见。或者说眼睛捕捉不到。

如果何平在他身边,一定贱兮兮地告诉他,根据科学家观测,球形闪电的速度最快两万千米每小时。

自己这样的修真者都是这样,可想而知那些骑兵,虽然是久经锻炼的军队。但说到底还是凡人。

灯笼们迅速从他们的身体穿过,留下了所有的残缺不全的身体,没有鲜血,接触的地方瞬间碳化。

战场上没有吵闹,没有声音,所有的一切在一分钟内完成。

这些灯笼就像一群玩耍的孩子在玩游戏。嗯,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最恰当。

它们在骑兵队伍里,飞速地穿梭,你追我赶,所有的人和马,在它们面前都算不上障碍物。

周围的骑兵游击队被它们扫了个遍,兴起之时,一些活跃分子没了目标。

又箭一样冲出去,荼毒了驻扎在数里外的大部队。

随着一声嗷呜的虎叫,这些灯笼才像玩倦了的孩子,开始归巢。留下了一地的狼藉。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时,已经是阿鼻地狱。

王达喜嘴里呐呐自语,“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转而就是狂笑,这一次是他的主张,回去后,城主大人肯定不能放过他。

即使大公子肯好言说两句,也是无济于事。江陵城有三万军队,但只有这次来的三千铁骑是精锐,其余都是二线的卫戍部队。

一下子损失那么多,城主大人把他抄家灭族都赔不起。要不是江陵城是个商业繁荣的城市,一般的城市可养不起三千铁骑。

目下的处境,疯吧,装疯吧。兴许能博得府中贵人的恻隐之心。

于是王达喜疯了,涕泪横流,眼珠泛白,嘴里竟是合不上的直流口水,面目狰狞,扭曲不已。

要不是亲兵们拉着,早已是满地打滚,丑态百出了。

看着主将的样子,刘若山可没有问罪的意思。他的地位超然,接过了军队的指挥权,第一个命令就是撤退,全速撤退。

幸亏这次轻装上阵,没有带什么太多的辎重。撤退得很快。留下了一地残缺不全的尸体和仪仗,兵器等。

去时三千余,来时一千五。去时旌旗招展,锣鼓喧天。来时败兵残将,偃旗息鼓。

江陵城的百姓见了,都是心里打鼓,肯定是遇到了极厉害的敌人,会不会趁机攻城,城里一日数惊。

刘若山进了家后,一直闭门不出,意志有点消沉,这种壕沟一样的差距,连敌人都没看到,就被打败的事实,让天之骄子的他有点受不了。

父亲刘存厚正在忙着军队的后续处理事宜,包括伤亡部属的抚恤安慰和追责失责的将领。

城里民心不稳也是急需解决的问题,他可顾不上解决成年大儿子的心理问题。

刘若山手中的恶来突然颤动,提醒现在心神失守的主人,有外人来了。

院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瘦小的老者束手而立,态度谦卑恭谨。他是刘府的大管家焦大。

“大少爷,老爷那边叫大少爷去荣华堂议事。”

“好的,稍等,容我更衣。”

刘若山换了一身常服,随着管家焦大走出了院门。

一路上两人都是沉默寡言,焦大是性子谨慎,大公子虽说庶出,但是人中龙凤。

其母却是骄横的母大虫,对下人无体恤之意。对老爷也是,不伺候了不说,平日也不谨言慎行,言必称我的大郎如何如何?二郎如何如何?我的妮妮如何如何?

刘若山则是心里藏着心思,加之也不会在家久居,不会太在意下人的态度和感受。

走到一处回廊,前面是三米高的假山,绵延50米,在宅内也是一处别致的景色。

两个下人在假山背后嚼舌根,议论主人的是非,听着似乎是关于十天前的那场大败。

说什么,此事皆因刘李氏而起,大公子受挫,刘家平白受了牵连,家主生闷气,因此杖责罚俸了好几个不长眼的下人,云云。

管家焦大已经是脸黑得和锅底一样。听这两个兔崽子越说越起劲,怕后面的话更难听。

忙从假山后面绕出,嘴里连叠声地骂出来。

“不长眼的,天杀的奴才胚子,敢在这里议论主子是非,赶紧去管事房领家法,张嘴二十。”

他嘴里是责骂,实际上是维护,他要赶在大公子发作之前,处分了两个家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