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整了几日，熙羽好了很多，凌勋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她讲了清楚，同时把案卷给了她。
熙羽坐在营帐中翻看着案卷，越看越心惊。
在前一月，潋妃生辰，皇帝举天同庆，但那时河南地区地动之灾，百姓流离失所，右相易清水上奏，劝解皇帝以百姓为重，生辰一事可缓缓再议，皇帝应以百姓为重，为民生着想。
这本就只是一个劝诫，无其他意思。
可这时的太子一党似乎是嗅到了什么，聚集一起弹劾右相，与此同时一名刚上任的翰林院院士弹劾右相贪污贿赂，并拿出了证据，实名指正右相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最终太子凌霄带兵搜刮了丞相府，也找到了所谓的赃款，那些脏物堆满了右相的东厢房，太子凌霄宣读圣旨，皇帝允许凌霄当场诛九族，即刻行刑。
最终，全族只剩易予一人，易予不服，拼死抵抗，城中百姓知道此事后，直接冲进了丞相府，护住易予，事情越闹越大，城中百姓几乎是要造反似的，最终凌霄处理不了了，皇帝下令移交给大理寺处理。
熙羽皱了皱眉，看向一旁正在腾腾冒气的热茶。
不得不说，凌霄手段还是狠辣无比，她理清了些思绪，那些弹劾右相的同僚，估计是凌霄所安排的，至于那个翰林院院士，刚刚上任就敢如此，必定也是被指示的且有强大靠山，不知道为什么，熙羽觉得太子一党似乎比上一世更为强大，上一世，根本就没有右相之难，凌霄也没有这样大肆杀戮，至少在他没当上换皇帝时，他是不敢这样做。
这是怎么了？难道他在这一世里，过早的露出獠牙？
不过他为了让自己的亲信回到朝堂，真是不择手段啊，不惜以别人的家族为代价，不惜以一个家族的几十条性命为代价，这确实是他做事的风格。
想到这，熙羽笑了，极为悲凉，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上一世，凌霄当上皇帝后，亲手杀了几批大臣，而那些大臣，都是大儒之家。
她问过。
也不解。
但换来是一场囚禁。
同时凌霄生生挑断了她的手筋与脚筋，废掉了她的武功，把她圈养在这个牢笼里。
她知道，他病了，疯了，但是自己已经没有办法逃离这座会吃人的地方了。
“你说，只要你说你爱我，我立刻遣散后宫。”
“不要自己骗自己了……你明知道我不会说。”
“为何不说！为何不说！！是！五次三番救你的是凌勋，剑宗亲传大弟子也是凌勋，可我那点比不上他？！哪一点？！告诉我！！”凌霄扣住她的肩膀，发疯似的吼道。
熙羽看着他发疯的样子，木然的别过头。
“你哪一点都比不上，他温润如玉，他武功高强，他满腹诗书，你呢？只会在背地里像老鼠一样！”
“够了！”
凌霄的表情逐渐扭曲，痛苦不堪。
“够了吗？”熙羽终于看着他的脸了，脸上是报复过后的猖狂的笑：“我没觉得够，你杀父杀兄杀子，为了能控制我，生生挑断我的筋脉，废我一身修为，你就是阴沟里的老鼠，就是躲在角落里不择手段的老鼠！”
“所以你哪一点都比不上。”熙羽看他这样痛苦，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极为痛快，她眼尾猩红，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笑，就这样盯着凌霄：“你哪一点都比不上！”
“那又如何，他已经死了。”凌霄自言自语道，接着他看着熙羽狂笑了起来：“那又如何！他已经死了！！”
看着他这样，听见他的话后，熙羽脸上得逞的微笑渐渐消散变成了迷茫与痛苦，是啊，他已经死了，这样好的人已经死了，熙羽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生疼，原来是自己在哭喊，她的手正掐着凌霄的脖子，凌霄红着脸，手死死的攥着她的手腕，眼底带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不……不对……
我不能这样做……
熙羽惊恐的站起身，转身就逃，逃又能逃去哪呢？那都去不了，那都去不了，她觉得她也病了，也疯了。
不。
不行。
不。
“明月，过来。”凌霄摇摇晃晃的站起，声音嘶哑，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滚！你给我滚！”
熙羽哭着，不断往后退。
“不必怕我，只要你说你爱我，只要你说……”
当身后传来一阵阵冷意，熙羽知道自己已经退到了墙边，她绝望了，她知道她逃不走，她知道这辈子她只能这样了。
不.....
不要.....
我不要......
她含着泪，深深的看着凌霄，一头撞向一旁的漆红柱子。
疼吗？
似乎在自己承受范围之内。
可为什么脸上有炙热感。
她缓缓睁开眼，凌霄的眼泪一点点砸在她的脸上。
“为什么就不肯说，你爱我。”
“哪怕死，都不愿意骗一骗我吗？”
不愿。
我不愿。
熙羽觉得那些眼泪都有些恶心，想伸手抹去，但已经毫无力气了。
深呼一口气，熙羽睁开了眼，她总觉得这些事回忆起来是种痛苦，她比谁都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自己上一世助纣为虐，接受不了自己只是一个杀人工具，接受不了自己做的所有……
如今的丞相一家，只因一张奏折，只因为一张薄薄的纸，只是因为皇帝宠爱潋妃，铺张浪费，只是因为右相心系天下认为河东地区的百姓刚经历地动之害，应以百姓为重，只是因为他一心为民。
凌霄一党进行弹劾，一个小小奏折劝诫，成了对皇帝的不尊，那不是不尊，是凌霄要让那礼部尚书重新上台，脏了就拿东西掩盖，只要丞相倒了，死了。
说什么，都是真的。
因为死人不会说话。
诛九族……
先斩后奏……
凌勋从外面进走来，看到了熙羽一脸惨白的坐在椅子上，她的手上正拿着案卷。
昏暗的烛光微微闪动，照的她无比惆怅。
“怎么了？”
熙羽听见声音，回望过去。
“没事。”
凌勋叹了口气，走到她的身边，收好了案卷：“确实悲惨，但太子一党实力强大，一时间我们抗衡不了。”
“这个案子，我自会还他一个清白。”
“为何？为何你对此事要如何在意？”凌勋看着她，两人之间气氛逐渐不对。
熙羽闭上眼，她觉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自己依旧是那个头戴华冠的皇后，手上沾满了鲜血，站在凌霄身边，被世人唾骂成妖后，她沉默了许久，才慢慢解释着。
“有些东西，总得有人去做，若不出手，丞相一家要绝后了。”熙羽叹了口气：“这样好的丞相，如此结局，是国之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