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淙崖绝刀(二十四)

与此同时,白月楼里,如枯兰和苦昼若有所感,同时转头看向了一个方向。

那方向什么也没有,只是一面白月楼阁之中再普通不过的一面墙,上面甚至都没有挂什么装饰。

“呵呵……你也感觉到了吧?”

没有需要表演的情况之后,放松下来的如枯兰语调清晰而明亮。

像是一台切换自如的唱片机,可以演奏阴沉遍地的压抑歌剧,也可以演奏舒缓高雅的柔畅音乐——难以想象,现在的她和前面那个尖酸刻薄,性格古怪的恶女是一个人。

“有魔力类的高能反应,团长你的预测是对的。她们如果在这里,就会按捺不住要和我们动手。”苦昼沉在对敌的思考里,“可为什么是现在?白月楼里既没有埋伏,在外面也没有很大规模的反应,说明她们对我们的突袭应该是没有准备的。而刚才她们不在,应该是为了什么东西——比方说主线任务而短暂离开,现在见到白月楼被围攻的状态恰巧回来。”他分析道,“要在这样一个仓促的情况下和我们接战,怎么想也不算太占优势。这是为什么?”

“她们躲了那么久才愿意和我们动手,基本上也能理解她们是认出了我们来,不愿意和我们打正面。在这个时候却愿意暴露位置,和我们战斗,我想原因有二。”

如枯兰转悠着魔杖。

“她们要么是有绝对的自信,找到了可以正面胜过我们的‘势’。要么是为形势所迫,不得做出一些动作。前边我和那些江湖人聊天的时候理了一下时间线,现在确信,她们除了偷北巡阁那块,在白月楼里肯定是待了许久的。”

“说明无论是要借‘势’还是要查她们自己的主线,白月楼都是个重要的地方。”苦昼顺着分析往下说道。

“没~错儿,所以现在急得是她们。不论她们怎么做,我们只要继续完成我们的目标就行。”

如枯兰语调悠扬,手中的魔杖忽停,她转头回来,看向房间里面的一处木柜。

现在他们在白月楼最高的阁楼,这原本是白月楼主所住的房间里。

比起大厅而言,这位白月楼主人的房间意外的朴素,整个房间里,除却些许白银所制的饰品外,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

如果不是处在这分楼的高处,而且如枯兰有辨认的方法,可能他们都不敢相信他们来到的是白月楼主的房间。

此时,如枯兰面向的木柜,它的外漆颜色已经有所褪色脱落,比起周围白银饰品可谓黯然。

可当如枯兰打开它看见其内部,就知道大有玄机。

那不是衣橱,也不是装载什么宝物的储存柜。

它里面竟然满满当当的填充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钢铁造物!

从无处不在的粗糙电线和因缺损锋利得要割伤人的按钮来看,这是个现代机械,只不过设计得有些狂野。

“有意思……看起来是个解谜,帮我挡个一分钟左右。”

如枯兰挥动魔杖,开始以杖代手来拨动这些可能伤人的按钮。

“没问题。”

苦昼则是继续看着高能反应产生的方向,将枯树枝拿在手上,随即,他又想起一件事情。

“话说,那个老叫花子说是有什么发现,要和我们暂时分头行动。还有艾莉丝和那个刀客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们就这样放任他们行动吗?”

“放着不管就好。”

如枯兰手指轻巧翻飞。

“眼下的事情最重要,它可是这个剧本的大宝贝。只要解开这儿,那个镜凌虚再找三个欧米伽触发弹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的脸上露出了那种阴谋得逞的表情,似乎只要提到这些,她就会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你啊……”

苦昼听着如枯兰一切尽在掌握的话语,语调一转。

“游戏里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算计也这么充足,你如果肯帮忙,一定有机会……”

侧着头,抱着一些不满的情绪,苦昼说着抓住枯树枝,顺手往前方横着斩出一剑。

狂风在枯树枝的枝尖呼啸!

随即,一道“风墙”呼啸着成型!

下一秒,激荡的蓝色流光冲破了白月楼的外墙,向苦昼和如枯兰袭来。

但,纵然是那足以摧毁半个白月楼的高能激流撞在了风墙之上后,也迅速地改变了航道,被风墙力量向上吹去,力量随风迅速消弭。

映照满房间的蓝光之中,苦昼和如枯兰两人淡定自如,好像他们根本不是这景色之中的人一般。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因为说不了,还是不想说。

“嘟——”

机械似乎有什么机关被触发,发出一声声响。

如枯兰停下手边动作。

“这样不是挺好的?”

黑纱之下,她背过去身,表情苦昼看不清楚,只能听到有些没有感情的回答。

“挺好?”苦昼声音很沉闷。

“一人之力阻不了一城雨落。”如枯兰听出了苦昼想说什么,可苦昼似乎不懂她的意思,所以她让自己的语气逐渐冷漠,“我帮不上忙。”

“你就想想办法,我前两天……现实时间的前两天劝过了,实在是没招,这事儿真的……”

苦昼耷拉着手头的枯树枝,语气急切,近乎恳求。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要在这个时候说这点事情。

明明这一天和天魇的同伴们组队,是想难得认真工作工作,解解忧愁的,结果这个节骨眼上他又给自己找了点烦恼事。

或许是今天的小队里,难得和如枯兰独处?

难得能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单独说说事情?

“哎,我都不好描述。你肯定知道的吧,他们竟然已经准备结婚……哎……到底是有多离谱,才能摊上这种事情啊。”

叹息声复叹息声。

沉默,只留下周围喧嚣的风声和机械打开的响声。

半晌,等蓝色的激流褪去了颜色,如枯兰才幽幽地回了一句:“你管那些人的事情做什么,又不是你要谈恋爱。”

苦昼忽然感觉胸口酸涩涌上了脑袋,一下子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优美的单字国粹*,我父母可是吵了架离了婚,是因为谁?你倒是怎么能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想专注于这次剧本,一事一议。而且要算计自己老爹让他放弃自己感情这事儿——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本事,我和他关系本来也不是很好,我想想,要说见面的话大概也有一年没见过了吧?”

如枯兰始终没有接苦昼的视线,岔开了话题。

“想知道为什么我不打算理会老叫花子和岱恒么?”

“……为什么?”

苦昼看着半空,思绪很乱。

他觉得自己的状态肯定是说不过逻辑清晰的如枯兰。

“他们是江湖武者,心志坚定,威武不能屈,如果逼迫或者指挥他们去做什么,往往会产生不利。”

如枯兰伸手,从打开的机械里面抓出一件铁制的物品。

“可要是他们实际上在这个世界走了那么久,终究也会觉得觉得,有的时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苦昼捏紧着枯树枝。

作为能当剑使用的【恸哭神树之遗】,它的手感其实是如琥珀那般滑润舒适,并不如外观一般粗糙。

在系统的痛觉屏蔽之下,按理而言即使真的握着一把毫无异常的粗糙枯树枝,也不会被玩家感觉太多。

可现在……苦昼觉得自己的手握得发疼。

“要是事事身不由己,我要这剑有何用?”他问道。

“呵呵……”如枯兰笑了。“现实是残酷的,所以我们才需要游戏。”

苦昼被这一句话说得蔫了下去,不再言语。

“好了好了振作点儿,我们的第一玩家。”如枯兰拍拍肩膀,好言相劝,“你看我们的对手都已经到了。”

“说得是啊……你要是这么颓唐,我也都不好趁人之危了……”旁边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个声音附和。

“好,那就晚些再谈那些事情。”苦昼把混乱的思绪丢到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脸,“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刚才攻击我们的对手……手……”

他似乎觉得自己眼睛有点花,因为生气出现了幻觉。

他看到了之前剧本里见过的镜凌虚正站在白月楼破了个大缺口,离他不到两米远的地方,淡定自若的和他搭话。

于是不确定的又揉了揉眼睛。

那不是幻觉!

“镜凌虚!”

苦昼瞪大眼睛,他终于确定了自己没出幻觉!

玩家之间显示的装扮是正常显示的,所以在没有纸镜伪装的情况下,她是以那套随意组装的休闲装短发的矮个子形象,而不是剧本里那个短发少年样子现身。

“呃,总感觉你俩在说现实里的家事.......也许我来的不是时候?”

纸镜坐在白月楼主没剩半张的床板边,有些尴尬的卷了卷自己的短发。

“或者说我等你们聊一会儿再来找你们打会比较好?”

作为见界之眼的拥有者——她仍然是在百忙之中抽空把这两人的聊天过程看完了。

然后高呼贵圈真乱。

“呵呵......电子竞技没有暂停,你也不需要顾虑这点。”

如枯兰笑着回应,心中已经在计算着一些事情。

比如——她是什么时候接近他们的?

苦昼没有察觉,还可以说是他因为在思考这些事情有些分心。

可是如枯兰不会分心。

她是传说中那种可以左手解奥数题,同时右手画高达........好吧也没有那么夸张。

但至少一心两用对她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她在一边装模作样回应着苦昼,一边冷不丁地往房间周围都布置好了结界。

毫不夸张的可以说,在结界布好的那一刻起,一只苍蝇都休想飞进来。

可纸镜就是来到了她面前,以她所不明白的方式。

而这只是其中一个她想不明白的事情。

按照溯明的说法,纸镜只是一个光脑NPC的话,她的性能和记忆为什么能触及现实生活如此之多?在剧本里面现在的行动究竟为何?

“事不宜迟,说说看,你是来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