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成熟明冽的眉骨无双举世,像一个经风历雨的上位者,一举一动都带着睥睨一世的尊荣。
或许,谢迁如今最为担忧的,便是玄厄门的事情了。
白云湫眸色错杂。
她也是邺城的名媛,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见过不少各地的商风贵胄。像谢迁这种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书香卷气的,必不是一般人。再者又是安少爷留洋同学的父亲,必然身份显赫……
“安少爷,老夫人的病我也看过了。”
她忽然道。
安溪与颇有些紧张,葱白的手不禁握在一起:
“白医生但说无妨。”
谢迁是他表舅,本就没什么好避讳的。
白云湫点了点头:“老夫人只是受了点惊吓,毕竟上了年纪,有些气血亏虚,倒也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多休息调理便好。”
她还想再说什么,这时,从厨房里带着熬好的药的佣人在楼上房里传来了一声惊呼。
也惊了休憩的安老太太。
她将门口守着的女佣唤到跟前,眉一皱,道:“怎么回事?”
那女佣也如实回答:
“少爷去请白医生回来的路上,撞见了谢先生救了一个小姑娘,也怕若另寻他处为她安身一来二去的要花不少时间。忧心老夫人的身体,便带回家了。”
闻言,安老夫人的眉头皱的愈紧了。半晌,她静静地吐出两个字:
“胡闹——”
另一头。
白云湫一打开门,就看见谢池反手遏制着那个拿药上来的佣人。她不知哪来的刀子,抵着那人的喉咙。
“你做什么?”
谢池冷着脸,本就苍白的面容此时又结寒霜,泛红的眸子瞥向她:
“那还要问问她要做什么”
那佣人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惊呼道:“冤枉啊,我适才给这位小姐喂药,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捆了我,如今还颠倒黑白污蔑我……”
她眼瞧着几位匆匆上楼的人进来,所幸心一横,立马去抹脖子。
谢池眸光一凛,便移开刀子。佣人脖子上划了一道血痕,就猛然挣开谢池的禁锢扑倒在地,痛苦的地尖叫。
“周姨——”
安溪与忙上前去搀扶,冷冷地瞥了一眼谢池。
谢迁和谢小楚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谢小楚倒是想说几句,碍于谢迁,强憋着不敢开口。
白云湫狠狠瞪了一眼谢池,蹲身去帮周姨处理伤口。
周姨气若游丝:
“少爷,我这一把老骨头了,禁不起折腾,还是快把这位小姐送走吧。别惊了老夫人……”
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谢池冷冷地看着她搁哪儿装,从地上穿上鞋,虚虚弱弱地站起身,把手中的刀子扔到了地上。
白云湫瞪着眼睛看她,恼怒道:“你还有没有心,救了你连句感恩的话都没有吗?”
“还有周姨,你看看她都成什么样了?”
谢池一脸莫名其妙:
“刀子是她拿的,脖子是她抹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看着安溪与那张熟悉的面容,胸中翻江倒海,不能平息。
谢池冷冷道:“倒是安少爷,连自家佣人的老底都摸不清楚,将来”还怎么独当一面?
她忽然闭了嘴。
“溪与,先将周管事扶下去休息吧。”
久久未言的谢迁说话了。
他含笑的眸光看着谢池,看如暖阳照耀着她的眉宇。
那么清冷的面容,可那弯弯的眉眼,却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谢池忽然转头对上他的眸光,或是察觉到他眼神中明显的试探,眼睛里戾气更重了。
“先……生?”
她低声道,脑海里画面一转,毫不客气道:“我的匕首呢?”
相当无礼。
谢迁正想开口,就在这时,安老太太被人搀扶着过来,一看见谢池,温和的脸立马就变了色。
她重重地用拐杖振了振地:
“怎么是你?给我滚出去!”
谢池神情一顿,态度愈紧张了。
室里弥漫着一片冷硬的气息。
几个佣人过来把那位周姨扶下去,安溪与自觉地站在老夫人跟前。
她一把拉住他的手,“溪儿……”
“祖母,溪儿在。”
大家忽然有些理不清这局面。
白云湫悻悻地站起身,站在一侧。
安老夫人也顾不得脸面,像是下定决心一样,
“你们都先出去,我要和……这位小姐单独聊聊。”
安溪与一愣,“祖母……”
安老夫人看见谢迁,态度缓和了不少,点了点头,
“溪与,和你小舅一同下去。”
等别人都出去了,安老夫人拄着拐杖过去坐到床边,语气冷硬:
“不知谢三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她忽然就动了怒:“如果你想带走我的溪儿,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咳嗽声连连响起,她的眸光中都有可以轻易察觉的温情。可见,安溪与这个孙儿对她的重要性。
谢池低眼,沉默了良久。
“那他算什么”
“宁渭风”她轻声问,明亮如水的眸光正对着安老夫人的眼睛,“那宁渭风算什么?”
安老夫人冷冷地笑出声:
“我家是清白门户,不是大街上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都能称是安家少爷。许洛弦是安家赶出去的一条狗,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这条狗被你教成了什么德行?……想让他回来,让你带走我的溪儿,你休想——”
说着,她便拿起拐杖愤怒地甩到谢池身上。
“啪”得一声。
正打到谢池受伤的左肩头,她身上穿着的白衫又透出了血。
谢池脸色发白,生生受了这一下,眼睛微微泛红。
“老夫人,他很好。”
谢池轻声道。
她眸光透亮,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莫名让安老夫人心一悸。
“您不认他那最好,否则我谢池也会舍不得。”
安老夫人方才的犹豫立马变成了悲愤,捂着胸口,怒吼道:
“恬不知耻”
“你给我滚出去、滚——”
谢池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颤抖的心,微微一低腰,转身阔步走了出去。
只是她没想到,一打开门,就是少年的身影。
“……阿湮”
魏湮静静看着她。清练的身影,温柔冶玉的模样,清冷明媚如炽阳。
像是从绝世画里走出来的白衣卿相贵公子,举止翩翩落缆,一骑绝尘。
饶是安老夫人也一愣。
只见他枭冷的眼睛盯着谢池肩膀上的半道血痕,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谢池:尼玛老子的表白特么真是时候!
她微微颔首,绯唇挑起笑,漫不经心道:“阿湮也来了?”
“谢池”
魏湮嘲讽地看着她的眼睛,见她满不经意的样子,低眉一笑,缓缓道,
“你是猪吗?”
谢池笑情一顿,一愣,忽然就结巴了。
“你……”
她还没缓过神,就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离地而起,最后像一只懒猫一样蜷缩在魏湮胸膛前。
他冷冷道:“被人打都不知道躲吗蠢货”
谢池咬牙:
“你丫的是要造反啊”
魏湮脸色还是不太好看,理都没理她。
沉着一张脸鸟也不鸟她一眼。
他抱着谢池几步就走下楼,在众人吃惊的表情里,他的眸光懒懒扫过安溪与,最终停在谢迁的脸上,轻佻的嗓音道:
“救命之恩,魏湮来日必报。”
……“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