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反清复汉大将军,连自己的婚姻大事也不能完全自主,委实有些憋屈了。
在会议上顺便把事定下,后续的倒是不需要聂宇太多操心。
不是他不重视,人生大事也能做甩手掌柜,而是他还有个活着的亲爹。
这里面涉及到了孝道,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无后指的可不是什么没有后代,而是说的儿女成家不跟父母知会,就叫无后,也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所以,这事必须得由他亲爹来经手,而他要做的就只有适当透露下自己的喜好。
整的跟皇帝选秀似的,也确实差的不多了。
聂杰人这位中年老父亲,倒是精神头十足,扫过去数月来管理民政衙门的疲惫。儿子终于愿意娶妻成家,让他心怀大慰,总算能对聂家祖宗有个交代,不至于在他这辈断了香火。
堂弟聂霖说是堂弟,但终究只是远房投奔来的亲戚,了不起就是一个姓而已,就算能延续香火祭祀,聂杰人脑子抽了才会让堂弟过来延续香火。
聂杰人忙活着给儿子张罗挑选,只是聂宇透露出来的喜好,又是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不要裹小脚的,这也能叫喜好?
现在这世道,就算他们已经造反了,这治下地盘里,除开要干活劳碌的穷苦百姓,但凡高门大户,哪有不裹小脚的。
裹脚缠足,具体始自什么时候已经无从考证,但确实是在清朝全面兴起,理由也非常可笑,就是男降(清)女不降。
因为满清入关以后,最初是禁止女子缠足的,这样不利于农耕生产,但禁到了康熙七年就被迫放弃。实在是民间抵触情绪太重,甚至上升到了民族国家层面,认为自己缠足就是女不降清,而男的剃发留辫子就是降清了。
闹到现在乾隆末年,已经基本上大势难改,就连八旗满大爷都有许多缠足裹脚的,还能不缠足的,只剩下大部分的中下层地主,以及穷苦百姓家的女儿了。
农民也不是傻的,缠足了意味着失去劳动力,不是家里有钱有产业的,谁会去搞什么缠足裹脚。
聂宇暂时也不打算禁止,因为他还要忙着对付清军,但相关决议已经在大将军府内部,跟着前面透给老爹他们的喜好,给一并下发了出去。
“大将军,若现在禁止女子缠足,恐会引来官民抵触情绪。”冯修永不无忧虑道。
聂宇一脸严肃问道:“官民为何会抵触?”
“这自然是因为禁止缠足不合……”
不合什么,冯修永说不出来了,总不能是不合礼法吧!
礼法可没规定过女人定要缠足的,就连他们正在造反要推翻的满清朝廷,也曾经数次下达过禁止女子缠足裹脚的政令,只是都因为百姓抵触而不了了之。
聂宇继续说道:“缠足本无人道,女子足小又是哪里好看,能让这么多人趋之赞叹,不惜以此来迫害女子健康。”
有秘书官出言反驳,倒也算不上反驳,更多是在提醒:“大将军,官民女子缠足裹脚,此为男降女不降也!”
聂宇听罢又是冷笑,他又不是不知道:“男降女不降,咱们又不是伪清,说的是哪门子的不降,既然是不降,那不是更应该废止缠足?”
“而且,孝道第一条,说的便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子不知道就罢了,这天下的读书人难道也都不知道吗?”
好家伙,一下子就上升到了孝道层面,这还让他们怎么往下说?
“大将军,臣无话可说。”冯修永也没法劝了。
再说就是不孝,还是劝人不孝,这骂名没人背得起,而且也不光是骂名,十恶不赦的罪名里有一条可就是说的不孝。
场面突然变冷,因为都无话可说,那就干脆不说。
“呵呵。”
聂宇忽地一笑,说道:“本将军也非是心血来潮,这禁止女子缠足,同样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而且,这事暂时也急不得,现在只是与你们先提前通个气,回去拟定一个具体的章程出来。至于理由,就从《孝经》入手吧!”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轻易毁伤呢?凡是缠足的都可打为不孝,劝人缠足的就是在劝人不孝。”
聂宇粗暴的一言定性,也完全堵死后面秘书阁劝说的渠道,既然不能劝,那就不要劝了,少做那么些无用功。
缠足之风虽是在康乾时期大盛,还莫名其妙牵扯到了扭曲的民族情怀,但前头说的也不假,缠足之风不可收拾,但也仅限于上层权贵阶级。
真正的底层老百姓,迫于现实生存压力,实际还是大多不愿意缠足的,只有到了晚清才骤然恶化,迅速蔓延到了下层百姓。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聂宇还不急着改,反正这些缠足的主要集中于上层士绅,连他爹这个乡镇首富,都没给儿女缠足的家族底蕴。
先放一放,等他干掉了春夏来袭的清军,再回来收拾地盘里的这些糟粕毒瘤。
也不用觉得这东西超越了时代,因为就在彼时的江南地方,便有位还活着的文学巨佬,在大清诗坛还颇有盛名,人家便是主张女子不能缠足,缠足有个屁用!
嗯,那位文学巨佬、诗坛巨匠还是个男铜,跟不久前被押解进京的湖广总督毕沅一样,甚至玩的还更花,称得上阅男无数了。
后来的太平天国,同样也搞出过针对性的禁止女子缠足。
冯修永在内的秘书阁众官,要是不谈其他,那他们基本都属于对女子缠足既不支持赞同,也不会明确反对的中立派,之所以这么劝谏还是出于臣子职责,害怕太操之过急了,会引起官民的抗拒抵触。
现在不着急,再稍微兜下底,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冯修永迅速略过这个话题,转而郑重说道:“大将军,关于禁止女子缠足,可先容后再议,而华容县的收复却是当务之急!”
提到华容县,聂宇也是有些头疼,他这边刚被手下官员连劝带说,给说动着准备要娶妻成家,安定部下官民人心。
这转头第二天,就从南边送来了两道军奏:
一道是说白楠已经带兵攻克了监利县,生擒监利县令,汉军彻底控制荆州府全境。
另一道,则是南下的何顺安所部,在拿下了公安县,又驰援石首县后,居然伺机穿过华容古道南下,一举拿下了华容县城。
汉军控制的地盘,一下子就从湖北延伸到了湖南,这可跟汉军开始的出兵意图不符,甚至还超出了汉军过年加班议定的战略大方向。
因为这是直接打到了湖南,而且看样子还没遭到什么像样的清兵抵抗。
这倒没什么好奇怪,湖南虽汇集了二省重兵,但这些重兵大多集中三于永绥、乾州、凤凰城一小片,集中镇压围剿湖南造反的苗子,余下还有兵力也多在常德、辰州两府打转。
谁会把兵力放在华容县这座小小县城?
冯修永说道:“华容县的光复在意料之外,但这里面最重的问题在于,作为前线军将的何指挥使,未经请示便自行率部南下,还打下了华容县城。”
打下了华容县城,算是功劳,但没有请示就率军南下,还跨省开战。
这就属于私自调兵了,问题也可大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