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曾叔的话说的在理吧!里正最后答应了,还说他当众说的都是真话,现在大伙心里都有一杆秤,会记着俺们这些拿田出来救命的人家,”周兴平口气有些厌的说完。
水清扯嘴笑了笑极为淡漠,“拿回来的田春收完打算怎么办?”
“爹已经跟俺们家合伙种田的人家说好了,大概有七家人左右,田地还是租给他们种,春收完开始换秧苗俺们全部出力,分成是俺家六成他们四成,种子粪肥俺们全包了。”
“到冬种的时候就五五分成了,种子粪肥都归他们自己解决,俺们只拿现成的五成粮食,这事都是几家私下说好的,他们还说租俺家田比租大官人家田好太多了,大官人家是七三分成,不包种子粪肥呢!水清你说这能干吗?”周兴平对田事不通下意识的问妻子意见。
“这有什么不能答应的?租到年下太平了再把田收回来,这一点他爷说清楚了吧?”水清主要怕乱年把田裹没了,到时候他们哭都找不到地去。
“说了,俺爹当场就明白的说道;俺周老头并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主要是现在有人开头想空手套俺们的田,俺不得不把田收回来,去年俺们这几家合种的都很好,没有一家不卖力的,俺回家跟孙子们都商量好了,就按之前约定好的开始种,种到太平没有兵乱了才结束,俺还给你们立字据按手印。”
“那几家人对俺爹千恩万谢了好久,为了自家的饭碗都保密没出来说过,”周兴平脸上都是满满的笑意。
“这样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家里后顾之忧没了,你们也能借机少去杨家街那边,这庄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有两三股暗流涌动!”水清说完脸上都是大大的无语,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周兴平闻言挠头傻笑不已,“俺们一直住在杨家田这一块,没跟前街的人打过交道,心里还一直以为这丰安庄比李家湖好!庄子人口淳朴老实,没有李家湖那些人的弯弯绕。”
“谁能想到前街的人那么多心眼子!前街好多人家都是十几个兄弟的大家族,这家跟那家之间都是沾亲带故的,他们其实好多人不服气卢里正这个位置,这次要不是俺爹鼎力帮卢里正,他们家这会说不定都被换了,”周兴平撇撇嘴嘟囔完。
丰安庄整个是一个大椭圆庄子,大头被杨大官人家划去了,剩下一半人口集中在杨家街那一带,为了区分位置住在那边的人家就叫,前街、大庄头或者直接叫杨家街。
周父安家的位置前街没有了,就给定在都是杨家族田这边的位置上,这边地带位置空旷住的户数也就一二十户左右,所以就叫杨家田、杨后窝子等。
前街不少家族人口都多,于似乎家族人多了的就谁也不服谁,最好的例子就是第一次分粮,就有几十户人家没参与的。
他们就是一个家族的,因为看不上卢里正家,对他的指派也不放在心上也不搭理,只是后面牵扯到大官人家,他们才勉强凑合了一份子,主要是你家族在大,能大的过人家的官吗?
至于为什么那么多家族多的人都没当上里正,反而给卢家这个不大不小的家族当了里正,主要归功于卢里正他老子。
卢老头在世的时候做事作风比较硬气,对于村里的事向来都是公平公正,卢家人口对于大户来说是少,对于一门两三个兄弟的那就是多。
但是他们从未仗着兄弟多,去欺负村里单门独户的人家,故而村里那些家里人口兄弟不多的都很信服他们,这也是卢家多年在丰安庄屹立不倒的原因,
自卢里正接他老子位置以后,村里渐渐的就不那么信服他家了,主要他私心有些重,在他的带领下卢家或多或少有些欺凌弱小,又加上前街的大家族对里正位置虎视眈眈的,他们才慢慢的收敛做派伏地做小隐忍着。
这不终于让卢里正抓住了机会,周父经过他的手给了全村人一份粮种子,单凭这一样东西全村谁家对卢里正不满,大伙齐齐上门一人一口吐唾沫都淹死你。
卢里正也是人老成精,送苗的时候自己都没出面,全权交给了大儿子四儿子处理,这就指望着位置能顺利交给其中一个儿子手里,卢家也能因为这份粮种子,从此在村里是高人一等的份量了。
“娘,童婶子跟月贵哥在家打架了,”泥鳅听爹娘谈论田里的事,忍不住把自己看见的就说了出来。
“打架?什么时候打的呀?”水清奇怪的看儿子。
“就是今天下午,娘让我们回来吃年夜饭打的,月贵哥哥非把童婶婶扯走,然后童婶婶扒着门哭说月辉哥良心坏掉了,娘,良心坏掉了疼吗?”稻香天真的看着她娘追问。
“那是童婶婶口不择言胡乱说的,良心坏了是指一个人品质不好,你们说月辉哥哥不好吗?”水清忍着笑解释。
“好,月辉哥哥最好了,我想抓兔子他还带我去挖坑呢!月贵哥哥也好,天热的时候他出去摘刺梅回来给我们吃,就是童婶婶不好,她每次看到我们都哭,”甜瓜摇头晃脑的摆手。
“不对,童婶婶是假哭的,我有一次去爷爷家看平安的时候,从童婶婶家门前经过,我看她坐在门口说笑,等我走到跟前,她就开始这样擦眼泪了,”稻香模仿着童母的样子,还不忘用自己的袖子擦嘴。
水清看了笑的前俯后仰的,眼泪都笑出来了,伸手摸了摸三个懵懂的孩子,“童婶婶年纪大了情绪不稳定,以后你们尽量避开她,省的她老是看见你们了伤心。”
“明白了,”甜瓜跟妹妹认真的点头答应道。
“赶紧吃饭,今天能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过一个年很不容易,我们应该要好好珍惜,”水清说完把碗里不多的肉分给了三个孩子。
“爹给你一块还有娘的,”泥鳅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了他爹娘。
“我们吃鱼就行了,兔肉是娘专门给你们做的,”水清又把肉还给了大儿子,年冬猎的几只兔子野鸡,他们大人是一口都没舍得吃,统统留着给孩子们细细吃。
今年的年夜饭虽然不丰盛,但过的心安满足,一家人跟死神擦肩而过后,都格外的珍惜今天的日子。
“这个给你吃,肉厚点有味道,”水清从碗里舀了甲鱼的肉给周兴平,她吃了一点壳和泥鳅,别看她捡这些东西捡的凶,其实她是不敢吃的,就连黄鳝她都不敢吃,好在有泥鳅和咸鱼可以吃。
晚饭结束一家人围着火盆烤火,看着门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出神。
水清喃喃的说道:“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泥鳅扭头看他娘脱口道,“剩喜漫天飞玉蝶,不嫌幽谷阻黄莺,夜深错认催花雨,梦觉惊闻折竹声。”
“你们先生教的?”水清侧头看儿子笑问。
“在李家湖入冬大雪的时候,先生看湖面都是雪就常吟此诗,我听了觉得好便背了下来,”泥鳅仰起小脸回答。
“好在哪?”水清又问。
“我也说不上来,大概是先生指着皑皑白雪没消融的湖面吧!反正从此就没忘却过,”泥鳅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
“那是你们先生有理想抱负,或许因为有不得已的原因放弃了,所以才会借着这首诗表达不安和怀念,”水清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儿子温声解释。
甜瓜崇拜的看着哥哥,他目前只能跟着读中庸写大字,妹妹还在背百家姓呢!
“甜瓜以后也会像哥哥一样会背诗的,”水清伸手摸摸小儿子脑袋鼓励道。
稻香坐在她父亲腿上看着两个哥哥发笑。
“今晚难得全家一起守岁,娘就给你们炒点花生瓜子吃,”水清拍拍手起身。
“那点花生瓜子不是说做种子用吗?”周兴平抬头看着妻子。
水清余光看着三个孩子眼里熄灭的光,“留少点吧,今年三四月份谷雨完,我把空地整理出来,把带来的花生种子和葵花种子都种了,这样到冬天冷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每天炒点出来香嘴吃。”
她说完去小屋取下布包,小半袋用油纸包着的布袋鼓鼓的,拎着去锅屋打开看好好的没虫,拿出平日出湖打鱼用的吊锅。
堂屋周兴平已经放好了架子,夹了两块不是很旺火的木棒放着。
三个孩子眼不错的看着他娘放锅倒瓜子,花生熟的慢需要小火烘焙着,所以水清先把瓜子炒了。
“闻着好香!”甜瓜小手对着锅不停的搂气说道。
水清把做种子的葵花炒了大半,剩下约么只有小半把左右了,花生也是炒了一半,剩下的跟瓜子都拿起来放好,又带了几个番薯芋头过来放在烤火盆里,用钳子拨灰给埋起来慢慢烤上。
瓜子花生炒了小半个时辰,加一起也就一碗的样子,这已经算是目前生活里的奢侈品了,
在家家都缺吃少喝的情况下,有点空地都是挖出来想办法种菜种吃的,几乎不存在种花生葵花籽,即使有条件也没心思种,主要还是担心一家温饱问题。
“好吃!爹你也吃,”泥鳅把剥出来的花生给他爹吃。
周兴平伸手只少量的拿了两颗,剩下就让孩子自己吃了。
兄妹三人吃的乐滋滋的,围着火盆一直等到番薯烤熟吃了一口,隐约听到鞭炮的声音,知道子时到了,新的一年正式开始了。
村里目前能放炮仗还敢放炮仗的,除了杨府也没别人了,听着噼里啪啦的声音结束,水清把孩子们打发上床睡觉。
屋里收拾好火盆一夜到天亮,正月初一一家人在屋里哪都没去,她舀了小半盆毛芋头出来煮熟,捣烂做成各式各样的鱼状。
进屋端出一个白净的小罐子,从里面刮底刮出半碗稠糖稀出来,这是麦芽熬出来的糖,冬至做了一碗出来给三个孩子吃了一半,还有一半一直没舍得吃留着正月初一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