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嫂你在家吗?”莲花坐在门口的马车上对屋里喊道。
“我在家呢什么事?”水清穿着围裙急忙忙的跑出来问道。
“嫂子你在家洗鱼泡呀?”莲花惊讶的看着她嫂子,三嫂还真有耐力和吃苦的精神!她都有十多年没有自己亲自炒过鱼了。
“没有,”水清无奈的笑道。
“你三哥几年前不是把我们后面的房屋买下来了吗!那时候就准备打通后门当鱼泡房用的,这不总是忙的没有时间弄,又加上他爷觉得屋里太冷清了,平日屋里有几个人洗鱼泡,也可以多份热闹气所以就没般过去。”
“这不甜瓜写信回来,他一家子下下个月要回来住上一年二年的,那洗鱼泡里又新添了三个大姑娘干活,他们一家回来了出来进去不方便,我跟你三哥商量了一下,趁着不忙就把鱼泡房挪过去安置好。”
“甜瓜一家要回来了?”莲花闻言眼睛一亮,嘴角的笑容灿烂了不少。
“说是回来陪陪他爷,对了花儿,毛鱼小两口写信回来了没?”水清凝目问莲花。
莲花摇摇头眼底都是思念,大儿子吃尽了辛苦又熬了四五年,好不容易挂尾过了举人,自知后面想再考是真的没本事了,便歇了心思继续科举的想法。
不念书了总要有事干呀!一个举人虽说出去有面子风光,还能在当地县衙找个小差做做,问题是汾阳城并不缺人,缺人的镇又太穷了。
李明远两口子不舍得儿子去吃苦,去了做一辈子的师爷没人关照提拔,还不如在府城待着等机会呢!
偏偏瞌睡遇到枕头了,泥鳅被水家人运作到地方历练的第四年,也就是毛鱼拼尽全力过了举人的那一年,他派人送信回来,也不知信上怎么说的,总之毛鱼接了信二话不说,带着一家子就去了他的任上住下。
第五年水家再次帮忙运作了一番,泥鳅凭着政绩挪了个位置,他待的地方顺利的交接给了毛鱼当县丞。
李明远第一次接到儿子的信高兴坏了,县丞呀!那可是有品阶的官名,虽然没有师爷有权,但是它比师爷多了一个晋升的机会呢!
当然了,李明远他们是不晓得这里面的弯弯绕的,心里都在惋惜怎么不挑师爷做呀?那师爷也能管一个地方的呀!
后来还是甜瓜偶尔回府城,听了家人的嘀咕,才好笑的跟家里人解释了其中的曲折。
周兴平听了睁大眼睛,在他心里,他觉得师爷就是了不起的官了,眼前芙蓉镇的师爷就是一个好例子,他跟他爹刚去镇上的时候,哪回去县衙交税,师爷那官架子恨不得抬天上去,不比府城的府老爷看着弱呀?
“那是蒙你呢爹,你看自我跟哥哥中了孝廉后,芙蓉镇的师爷还敢对你吆五喝六吗?他本来在县衙做的好好的,后面为什么府城派了县丞过去压着他?”
“还不是因为咱家!因为咱家把芙蓉镇的黄皮坡名声做响亮了,芙蓉镇以肉眼可见的繁华了起来,这个时候,就得需要一个有在册功名的官去主事了。”
经过甜瓜的前后对比,周兴平才算是摸清了脉络,搞半天师爷也就是个秀才出身呀!
“你急喊我出来什么事?”水清问跑题的莲花。
“看俺!说起毛鱼都忘了正事了,”莲花忙不迭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嫂子。
“信是香子让俺带给你的,她跟江亭动身去了京里,说是去看看京里的铺子生意好不好。”
水清接信的手顿了顿,复又恢复如常,“香子小两口去李家湖了?她奶奶身体如何了?”
“哪是她去的呀!她让去李家湖干活的妇人带给俺的,带信给俺的时候,他们小两口都已经动身走了,俺娘的身体还是老样子,大哥二哥新续娶的妇人整天轮流的伺候她。”
“俺看着伺候的还不错,就是俺娘看着有些糊涂了,今天俺回来的时候,非拉着俺的手问俺是谁?还问大哥判流放的决定下来了没?”莲花提起老母亲眼里更多的是无奈。
“要不我让你三哥送他爷去李家湖看看?”水清抬手别了别落下头发。
“算了嫂子,大哥二哥回来的这几年,月月不是来府城哭没钱,就是回丰安庄要吃的,没有一个月是消停过的,俺爹的那颗慈心,早就被他们伤的透心凉了!”
“再说了,俺爹的精神头看着也不咋好了,这来回折腾的,说句打嘴的话,俺真怕给他老人家折进去了!”莲花说到最后忙用袖子擦脸上的眼泪。
“春生他们来李家湖看过没?”水清两口子这几年没有回过李家湖,知道的大多消息都是莲花带回来的。
“一年看一次呗!到是石头一年勤些会来两三次的样子,每次去都会去你们那房子里看看,说是他搬的第一个好房子的家,这些年过去了房子都没变!”
“还是他第一次搬进去的模样,特别是俺爹那房子,连他们小时候睡的床铺都没变,”莲花小心翼翼的看着嫂子的脸色笑道。
水清闻言笑了笑,“他不会是又想要我们李家湖的房子吧?”
莲花听了没言语,看着她嫂子脸上都是不耐烦的模样,不知怎么回答她的话。
水清当即寒了脸色,“你三哥说了,李家湖的房子以后当是我们的老宅子,不管发生什么事,那房子我们都不会让出去的,所以这些年即使我们在府城住着,那边你三哥都让人时不时去打扫,逢年过节更是自己亲自回去烧香祈福。”
“再说了丰安庄的房子田地,我们都交割了干净,总不能还让我们再把李家湖的房子也给让出去吧?”
“当初逃荒回去的第一年,就说好了房子的归属,后面太平了,我们回府城的第二年还没过完,石头便找了接月兰回去的借口,把我们住的房子要去了。”
“丰安庄那边我们已经没根了,李家湖你三哥留点念想不应该吗?那房子还是泥鳅兄妹三个想长大的家,石头现在才来说那房子好,是他小时候搬的第一个好房子,你觉得你三哥能同意他的要求吗?”
“他怎么不说,他搬进如今住的房子,是你三哥第一次有的好家呢?你是当姑的又是亲妹子,两边都是你的至亲,房子的事你应该最清楚不过,秉心而论,你很应该当场就回了他的话呀?”
莲花张了张嘴沉默半响,“三嫂,是俺不好多说话了,你听了别吃心里去。”
水清看莲花僵硬的脸色,缓了缓不快的表情,十几年的养尊处优的生活,让这个小姑子变得有些圣母发飘了,忘了男人最在乎的,还是根深蒂固的对老宅子的执念,周兴平今天要是在听了这话,估计都能跟他妹妹当场翻脸。
“年纪大了压不住脾气,我说话是对事不对人,事关我们老宅子的事,石头的想法你三哥回来,我问问他的态度,你这刚回来的快回家看看去,”水清笑容重新温和起来,拍了拍莲花的手让她回家去。
“嫂子俺先回去了,等俺回家看看家里有没有事,如果没事俺再来给你帮忙,”莲花扬起笑脸回道。
“没事不用你帮忙的,你就在家好好歇着休息两天,我鱼泡房昨天就搬完了,今天在家打扫卫生呢!”水清示意她不必担心了。
莲花恍惚着神情回到家,碰上李明远问话都没回答,这可是重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你咋了?是不是遇到啥事了?”李明远走出去的脚步又迈回来蹲下问道。
“明远哥……俺……俺可能说错话了,俺看自俺娘跟大哥二哥去了李家湖,三哥家就再没回过李家湖了,俺以为三哥从此以后只在府城住着了,对李家湖的房子应该也想着会处理的,谁知……”
“然后呢?”李明远不解的看着懊恼的莲花追问。
“这几年石头不是总来李家湖看俺娘吗?他回回去,都会去俺爹家和三哥家看一眼,还指着每一处房子说,他在哪哪玩过,以及去村口卖糖葫芦的情景,话里话外的都是怀念小时候,甚至还明说托俺问,他爹的房子卖不卖……”
“你不会傻的回来问三哥了吧?”李明远闻言大惊失色的脱口而出。
莲花看丈夫的神情,眼里顿时蓄满了泪。
“真说了?你好糊涂呀!这种话你也不掂量掂量就问?李家湖那边,三哥可是准备当老宅子用的,是以后供甜瓜泥鳅兄弟逢年过节烧香的地方,两座房子正好分给两兄弟,你说话怎么不过脑子呀?谁家穷疯了卖老宅子?”
莲花闻言脸色惨白不已,眼泪滚瓜落似的纷纷落下,“俺……俺想着大哥二哥以后在李家湖住到老死了,有他们在,三哥不得恶心死吗?那房子应该就没那么看重了,更何况那两座房子里还是横死的凶宅,石头想要给他也不是不好,俺其实也是好心的……”
“莲花,你也是四十几岁的人了,这年纪活得是白长的吗?几年前爹他们过寿辰那一年,三哥就明里暗里告诉你了,你儿孙都有了不要插手娘家的事,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呀?”
“三哥他们兄弟如今是周家的分枝,房子田地怎么安排,他们自己不晓得吗?非要你出嫁好几十年的人回去插手帮忙?”
“李家湖离芙蓉镇那么近,三哥又把附近的小岛买下来了,他不看重房子,他把附近的岛买下来干啥呀?很明显他是打算年纪大了,带三嫂回去养老住着,偏你不懂装懂的瞎答应石头。”
“石头的根在丰安庄,平安都十二三岁了,他非要李家湖的房子干啥?他不讨厌大舅哥二舅哥吗?不讨厌的恨不得药死大舅哥?枉你自当聪明人,被侄子当刀使了都不知道。”
莲花听完丈夫的责骂,呆若木鸡的僵坐着一动不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