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紫萤

正当末以为灵冢会百分百复刻曾经与听汜两人在紫萤院的日常时,画面一转,末手上拿着一篓药草站在院子里进行晾晒,听汜则在屋内记录着每一种药材对治疗流雾族伤口的功效以及灵力治疗对流雾人的影响程度。

末看着手中的药草,他没想到自己也会被灵冢安排,气鼓鼓地从篓子里抓出一大把,重重地扔到晾晒的架子上,一个不小掉在了地上,冷着脸,默默地将地上的药草捡了起来,顺手摆正了一旁没放好的竹筛。

“紫萤院,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末晾晒完,无奈地走进屋内,坐在书案旁,双手交叉放在书案上,头懒懒地靠着手臂,趴在书案上问道,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在一旁配药的听汜。

“因为一个朋友。”

听汜仔细调配着药剂比例,简单地回复着。

“你来这儿…研究与流雾族体质相宜的药物,帮助逃亡的流雾族安全回到领地,也是因为那个朋友吗?”

末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地提起,想要再听一遍听汜亲口说出那个既定的答案。

“是,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听汜停下手上抓药的动作,顿了顿讲道。

末望着听汜忙前忙后的背影,眼眶有些湿润,回忆起曾经在萤蔺作为质子时,五百年被囚困的日子,孤独且漫长,可就是在那段不愿回忆的噩梦里,出现了末至死不忘的相遇。

那是一个大晴天,空气中,携带着紫藤萝花香,轻风微撩花穗,窸窸窣窣,沙沙作响,如同少年心动,别样动听。

飘落的花瓣,不懂事地拂于男孩鼻尖,惊扰了树下熟睡的女孩,女孩发现了藏在树后的男孩,调皮地绕到身后。

男孩未见女孩,急匆匆地跑出,失落又自责。

“你是在找我吗?”

女孩的声音带着魔法,瞬间将男孩的脸颊变成粉红。

“我…我…没…”

男孩一步一步地,挪着步子后退,不小心被树藤绊倒,“我没有!”倔强地大喊一声,便起身跑掉了,剩下女孩一人懵懵懂懂。

少年心事,在那个晴天,被风留在了紫藤萝花穗里,等待女孩熟睡时,悄悄地说给她听。

“我叫听汜,你叫什么啊?你有家人吗?你家在哪儿啊?”

小听汜偷偷地躲在树后,沿着藤蔓,试探着少年末,让藤蔓悄悄地将其缠绕,在他头上,开满了紫银色的小花,星星点点,闪着银光。

“哈哈哈,漂亮吧~”

小听汜满怀期待地从树后探出头来,笑眼盈盈,紫瞳映着月光,宛如星河流动。

“哼~我不喜欢~”

少年末口是心非地嘟嘟囔囔,眼神躲避,奶膘起飞。

“好吧~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小听汜有些失落,欲将花朵散去。

“算了,既然都这样了,就这样吧,下次…不准这样了。”

少年末将脸转向一边,双手交叉胸前,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傲娇鬼。

末从他一出生就被禁锢于紫萤藤法阵根部,这里是萤蔺最隐秘的地方,除了流雾纪来临时,法阵才会开启一次,因而他出不去,也没人进得来,末以为他会孤独地困在法阵里面直到死去,却不曾想小听汜会误打误撞地进入到紫萤藤的法阵中,与末相识,时不时跟他讲讲阵外的故事。

有一天夜晚,夜空中飞着满是萤火虫,像一条银河,恰逢一阵微风拂过,紫藤罗的花瓣飘落到了萤火虫的身上,萤火虫的光透过花瓣发出了紫光。

“好漂亮,是紫色的萤火虫,不过…好可怜,只有一只,就像我一样,只有我一个紫瞳。”

小听汜慢慢地蜷缩在一旁,紧紧地抱着自己。

“阿汜,看!”

少年末察觉到小听汜的悲伤,便唤出小灵附着在萤火虫身上发出一大片紫光,围绕在小听汜的身旁,“紫色流萤,如同你眼中的紫色星河,是整个紫星最特别的存在。”

小听汜望着这一大片的紫色流萤,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流雾纪过后,一直在沉睡的紫萤藤像是被某种力量唤醒一般,从紫藤萝底下冲出地面,竟成了听汜后来杀人的武器,正因为紫萤藤的苏醒,困住少年末的禁锢法阵松动,小听汜利用紫萤藤将少年末送出城外,从此,两人没再相见。

末想到这些,心里一阵一阵绞痛,可相比心痛,更觉遗憾,遗憾长大后的初遇,却是自己精心设计的圈套。

曾经的末痛恨萤蔺人,因为萤蔺的虚伪,为了让萤蔺对流雾的屠杀奴役,看起来理所当然,便歪曲事实,将流雾族人描述成怪物,还给流雾族取了“黑袍”,这个如此恶心的名字。

即使后来的萤蔺王听烽开始善待黑袍,但这种偏见也并没有给流雾正名。

自父亲流雾王启消失后,末便被仇恨蒙蔽双眼,仇恨的种子在末的心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就如同他的名字,他要结束流雾被当做黑袍的耻辱,要让萤蔺迎接末世。

末利用了听汜对他的善意,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暗自研究萤蔺人的弱点,一步一步地换取听汜的信任,将她一点一点地摧毁掉,即使年少时的美好,也没让他留存一丝温柔。

正因为他的自以为是,让听星如同听汜一般,献祭法阵,而就在那一刻,末才知道,听星就是听汜,末恨透了自己的自以为是。

屠杀换来的永远都是屠杀,谎言换来的,也永远是另一个谎言,仇恨一旦滋生,等到它开花结果,便一切都回不去了。

若不是在听星死后,树长老不忍再替听汜瞒着末,告知了末有关灵冢的秘密,末早就一刀了结自己,末眷恋着此刻与听汜相处的时光,即使他深知是假的,他在想若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仇恨,他们之间的初遇会不会是命中注定的久别重逢?

在末沉思之际,末仿佛变成了局外人,来到树城法阵,看着听汜找到了树长老。

“树爷爷,我有个计划,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听汜拿出一张画着五大原始法阵位置的图纸,朝着古树说道。

“小阿汜,这样做,很冒险。”

树长老出现,捋了捋胡须,摇着头表示不妥。

“还有比你暗中与听氏合作,不顾长老们反对,好好将我养大冒险吗?”

听汜快步走了过去,跳上古树枝干上,坐在树长老的身旁,将图纸递到树长老手中。

“可能更冒险,稍有不慎,整个萤蔺覆灭。”

树长老打开图纸,仔细端详着。

“可萤蔺覆灭,是迟早的事情,按照紫星最近几次爆发流雾纪的间隔推算,萤蔺存活也不过还有几百年的光景,再加上祖先用流雾族的血浸染黑袍,抵挡流雾纪,这虽然是个好方法,但这些流雾族灵也将永久跟随萤蔺,成为流雾,加剧流雾纪爆发,一点一点地吞噬萤蔺人,也逐渐孕育出了更加强大的流雾族灵。如今,流雾族越来越强大,萤蔺的结局怎么样都逃不过灭亡,只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若是想要自救,我们只能抛弃原始法阵,放流雾进来吞噬萤蔺人,脱离紫星灵气的掌控,重塑灵脉,即使适应不了紫星生活,也能逃离紫星,去找寻其他栖息地。”

听汜目光直视着前方,哀伤又坚定,在她的眼睛里像是已经看到了萤蔺必死的结局。

“祖先预言:‘紫瞳若成人,萤蔺亡,流雾兴。’我原来是不信的,现在,我信了,但这样的灭亡何尝不是一种新生?”

树长老拍了拍听汜的肩膀,一脸慈爱,在千年,甚至上万年的时光里,他看到了无数个紫瞳孩童献祭,这是他第一次与平安长大的紫瞳孩童对话,他以为听汜真的能带来新的未来,却不曾想,低估了灵冢监视的能力,在一切都还未实施前,听汜就被献祭了,好在提前将锁灵藤交给听烽,才保下了一点残灵,与听氏的合作败了,幸好流雾族末的出现,让树长老多了一个交易对象,让听汜的计划得以实现。

末看到这里,原来他自以为的复仇,其实是听汜的成全,萤蔺人缔约术的弱点,是听汜故意让他知道的,末越想越觉得可笑,心里暗自调侃道:【树长老只告诉我毁了灵冢可以救听汜、父亲以及万千听氏亡灵,却不告诉我听汜真正的计划,是在担心我是小气鬼,会责怪听汜的利用吗?那你们还真是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