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府。
徐先生走进殿内,看了看殿内的丫鬟下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平日里在王府,徐先生的地位,只在瑞王之下,这些仆从下人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开,关上殿门。
徐先生看着瑞王,说道:“殿下受苦了。”
“哼,和死相比,这点儿苦算什么?”
瑞王从床上坐起来,笑道:“本王这算不算是已经死过一次了?”
徐先生道:“希望这次以后,殿下能够彻底醒悟。”
“以前的瑞王,已经死了。”
瑞王看着他,忽而说道:“本王是不是应该感谢诸葛飞,没有他,本王还不会明白这些事情......”
徐先生眯起眼睛,说道:“殿下不要再去招惹那个人了,诸葛飞不是你的敌人,靖王才是。”
“你不止一次的劝说本王不要和他作对。”
瑞王看着他,问道:“你很怕他?”
“我是怕殿下重蹈覆辙,事实已经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
徐先生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转移话题道:“殿下明白了什么事情?”
瑞王自嘲的笑笑,说道:“父皇的心,其实一直都偏向赵匡晏,当初他动了国库的税银,罪名根本不比本王轻多少,父皇是怎么罚他的,本王可记得很清楚......”
徐先生问道:“所以,殿下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瑞王笑了笑,问道:“本王还有别的选择吗?”
......
皇宫,御书房。
得到召见的靖王匆匆走到御书房门口,看着站在门口的林枢,问道:“父皇在里面?”
林枢笑了笑,说道:“陛下已经等候殿下多时了。”
瑞王刚刚被废了亲王之位,他便立刻得到了召见,靖王虽然不清楚这次召见所为何事,但却有一种大喜临门的感觉。
他深吸口气,压制住心中的喜意,大步走进殿内。
林枢这次却没有跟进去,看着靖王走进去,默默的关上殿门,守在门口。
靖王走进御书房,见殿内没有一名宦官宫女,只有夏皇一人坐在上方,他走到殿中,躬身道:“父皇。”
夏皇放下手中的奏章,目光望向他,说道:“上来坐。”
靖王这才发现,夏皇的对面放置了一张椅子,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有和父皇面对面而坐的机会。
他忐忑的坐下之后,夏皇才看着他,说道:“你的瑞王皇兄克扣军械拨银,身为皇子,插足盐铁之政,为法理所不容,朕无奈之下,只能将他罢黜,你对此怎么想?”
靖王立刻站起身,肃然道:“儿臣一定引以为戒,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绝不僭越......”
“坐下吧。”
夏皇点了点头,看着他,说道:“你也无须像他那样,这个天下,朕迟早要交到你的手里,这一切都将是你的,自是不需用这些手段......”
靖王闻言,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的站起身,面露恍惚之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和瑞王争夺这么多年,他等这一句话等了太久太久,真正等到的时候,感觉却像是在做梦一般。
瑞王败了,他即将成为未来的太子,未来的皇帝......,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更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才看着夏皇,疾声道:“谢父皇,谢父皇......”
夏皇看着他激动的难以自持的样子,摇了摇头,说道:“坐下吧。”
靖王这才重新坐下,眼中光彩闪动,缩在袖中的拳头握紧又松开,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夏皇看着他,说道:“今日召你过来,是有些话要对你说。”
靖王肃然道:“父皇请讲。”
夏皇道:“朕已经决定将皇位传给你了,但还不会立刻封你为太子,接下来的日子,你要比之前更加的勤勉,给百官做出表率,用你做出的成绩来告诉他们,朕没有看错人。”
靖王恭敬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日后一定勤勉做事,不让父皇失望。”
夏皇点了点头,又道:“等你到了朕这个位置,可能就会明白一些事情,但有些事情,朕希望你现在就能明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变得认真起来,靖王的表情也变的肃然。
“为君者,应当有宽广的胸怀,心胸狭隘者,不会是一个好皇帝。”
夏皇看着他,问道:“这两年来,你的人在诸葛飞手中损失惨重,你恨他吗?”
靖王闻言,表情一滞。
夏皇继续问道:“你是不是想着,等到你登基之日,就是找他清算之时?”
靖王张了张嘴,“儿臣,儿臣......”
夏皇严肃道:“你要当的是皇帝,你最亲近的人当是这天下的亿万百姓,不是某一个家族,更不是某一个人!”
夏皇看着他,沉声说道:“要是每个皇帝都像你这样想,那要御史台何用,要这满朝的言官谏臣何用?”
夏皇的气势压迫之下,靖王额头的冷汗直冒,唯唯诺诺,不敢开口。
“一个诸葛飞,单单从江南为朝廷带来了国库十年的税银,整顿江南,剿灭反贼,肃清六部的贪官污吏,提出强国强军之法,得到这样的千古奇才,乃夏国之幸,乃我赵家之幸,他难道不值得你重用吗?”
“还是你觉得,如此一位肱股之臣,比不上一个只会在朝中广植党羽,把持朝政的门阀豪族?”
“你到底是要一个能帮你匡扶社稷的能臣,还是要一个自恃把持朝政,与你争权的舅舅?”
靖王猛地抬头看向夏皇,若有所思。
......
愣神了片刻,靖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站起身,颤声道:“儿臣糊涂,多谢父皇点醒......”
夏皇看了看他,说道:“坐吧,朕的话还没有说完。”
靖王坐正之后,拱手道:“儿臣谨听父皇教诲......”
......
京中今日的气氛有些压抑,瑞王被罢黜的消息虽然没有布告天下,但这几日满京的消息却传的沸沸扬扬,早朝刚下,便有人通过特殊渠道得到了消息,传的京都人尽皆知。
瑞王的亲王变郡王,近乎流放似的被发配海州,正是应了那句“行船不规范,皇位没一半”的歌谣,不过,这次他的皇位不是没了一半,而是全没了。
郡王是没有资格争夺皇位的,离了京都,他就再也别想回来,今日之后,众人已经可以预见到,那个至少无上的位置,靖王已经坐上去了一半。
说来可笑,因为区区一起撞船事件便失去了皇位,这位瑞王殿下,应是夏国有史以来最憋屈的皇子了。
如此大好的消息,曹家依然门庭冷落,这些日子曹府谢绝外客,即便是今日上门拜访的客人,也悉数被拒之门外。
说来也奇怪,曹家最气盛的时候,遭受到了一次次的打击,逐渐败落。
而如今低调起来的曹家,反而悄无声息的完成了最大的目标,成为了再也无人敢招惹的家族。
曹府之内,断臂老者站在曹锦程身前。
曹锦程厉色道:“等瑞王到了海州,你再找机会动手,让他彻底消失。”
独臂老者微微躬身:“是”
“做的干净一些,不要再留首尾了。”
老者看着他,问道:“若是瑞王在海州出事,陛下难道不会怀疑?”
曹锦程看着他,说道:“所以让你手脚干净一些,瑞王殿下在京都娇生惯养,到了海州那种地方,水土不服,不治而亡,不也很正常?”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他转头正要离开,曹锦乾面色肃然的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出了一些变故,瑞王不用去海州了。”
曹锦程目光望向他,眉头微皱。
曹锦乾看着他,解释道:“瑞王自尽了。”
曹锦程道:“死了?”
“差一点。”
曹锦乾摇了摇头,说道:“被太医救下来了,陛下去瑞王府看过,据说是让他暂时先留在京都,调养身体,不用去海州......”
“苦肉计?”
曹锦程目光望向窗外,说道:“看来是还不死心啊......”
“暂时不要去管诸葛飞了。”
曹锦程摇了摇头,说道:“让姓徐的盯着瑞王,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曹锦乾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按照曹家的计划,瑞王死后,京都大局已定,曹家和靖王在京中便再也没有了对手和阻碍,到那时,就是曹家向他诸葛飞清算的时候了。
只要靖王成为了太子,能够实质性的参与朝政,对付一个权臣,根本算不了什么。
然而不知道是谁给瑞王出了这种铤而走险的主意,竟然用自戕的方式博取了陛下的同情,免于前往海州,得以留在京都。
即便是他已经成了郡王,但也依然是大皇子,瑞王不走,曹家和靖王便永远不能放心,而在这之前,他们是不会对诸葛飞动手的。
万一给了瑞王可乘之机,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曹锦乾走出房门时,舒了口气,喃喃道:“真是走运啊......”
......
工部前几日在朝中可谓出尽了风头,工部侍郎被召回京都问罪,工部尚书被停职三个月,工部的大小杂事,便全都堆到了诸葛飞手里。
今日是难得的休沐,诸葛飞没有和几位夫人们出门逛街,坐在院中,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享受着菊儿巧手的按摩。
工部的案子到现在已经大致结束,刑部和大理寺正在进行收尾工作。
朝中几十位官员都被牵连进去,好在职位最高的只是正四品的工部侍郎,并没有引起整个官僚体系的动荡。
吏部那里还有一大堆进士等着补缺,夏国的官位从来就没有供过于求的时候。
当然,和瑞王的事情相比,这些官员的贬谪降职都不是事。
瑞王从亲王被贬为郡王,便已经断绝了争储之路,如果靖王以后不出什么大的差错,他想要上位,就只有造fan一条路。
而这条路对他来说,也近乎已经被堵住了。
虽然瑞王凭借着一条白绫,成功的留在了京都,但却再也没有了参与朝政的资格,手中的资源大都移交给了靖王齐王,身边的权贵,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清洗中,所剩无几。
他虽然能够留在京都,却已经和路人无异,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曹家和靖王不敢在京都对他动手,如果不争皇位,他还是可以在京都过的很舒服的。
夏皇罢黜了瑞王之后,不久就接见了靖王,由不得不让人想入非非。
很显然,瑞王已经被淘汰出局,夏皇本就偏向靖王,这次再也不用犹豫让谁当太子了。
只是他正值壮年,立了太子,父子之间想必还要猜忌,但等到再过几年,靖王入主东宫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毕竟,瑞王已经没戏了,齐王没有自己拿的出手的支持势力,只是陪衬靖王的绿叶,夏皇又没有老糊涂,皇位不传给靖王,难道传给满脑子都是这家妹妹那家姐姐的襄王不成?
诸葛飞叹了口气,瞧瞧他这都干的是什么事情,瑞王淘汰,靖王上位,似乎是他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啊......
不仅如此,外面居然还在流传他的扫把星神功已经修炼大成,什么侍郎啊尚书啊,已经顶不住他的霉运了,瑞王这次之所以从云端掉到深渊,就是因为撞了扫把星的船,沾染了霉运所致......
菊儿柔软的小手在他的头上来回移动,好奇的问道:“姑爷叹什么气啊......”
诸葛飞闭着眼睛,随口问道:“姑爷是不是扫把星?”
菊儿瞥了瞥嘴,说道:“谁说姑爷是扫把星,姑爷是文曲星......”
“呦,这不是扫把星诸葛大人吗,今天怎么这么闲,没跑出去克人?”
菊儿话音刚落,就有一道声音从门口的方向传来。
诸葛飞睁开眼睛,看着从门外缓缓走进来的华容郡主,心中有些后悔,前些日子真的不该得罪她的。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女人的小气,诸葛飞心中猜测,如果他当初好好和华容郡主说话,是不是就不会惹上这个麻烦?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得罪一个小气女人的后果。
谁能想到,在京都上层圈子中知名度极高,以高贵优雅,落落大方著称的华容郡主,居然也有这么小气和刻薄的一面。
女人,果然不止一面。
诸葛飞看了她一眼,说道:“知道诸某是扫把星,郡主还敢走这么近,就不怕我连你也克了?”
华容郡主看着他,不屑道:“你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