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大雪,美人,妖仆!
这一幕放到今日之外的任何地方,都值得痛饮一场。
但眼下,青山县童生跟武夫却是一点欣赏这些的心思都没有,一个个满心焦急的看向淹没在傀儡老卒法器中的许愿。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云层之上,某个已经喝得醉眼朦胧的花花公子。
李隐白对下面发生的事,都收在了眼里,但却丝毫不为所动。
凉刀老卒趁这个时候,来到了秦愿欢跟前,看着变成行尸走肉傀儡的老卒们,悲凉中带着一丝愤怒。
“秦剑侍,我需要一个解释。”
“这个解释,携盾郎大人可以去问谋卒前辈或太子殿下讨要,小女子只是奉命行事。”
秦愿欢蓝裙摇晃,在雪幕下,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蓝莲花。
“还有,最后一次提醒,剑侍的称呼,只属于贵妃娘娘一人,娘娘已然仙逝,这世人早已没了剑侍,只有一个流落风尘的大雪庙秦愿欢,携盾郎大人谨言。”
得到回答,凉刀老卒沉默不言。
许愿打得过扑上来的老卒们吗?
肯定打不过!
就算随便拉出一个,那几乎修为不亚于四品武夫的老卒们,都能把许愿给活撕了!
许愿北斗帝君剑匣中,七柄飞剑齐出,才堪堪挡住老卒们铺天盖地的法器。
若不是形如槁木的老卒们失了准头,许愿能不能挡下这些法器尚未可知。
但即便如此,许愿的身影也被法器余波震得爆退。
可想而知,这些老卒们修为有多骇人。
许愿身边,北斗帝君剑匣中七柄飞剑齐出,在手臂中冲了一圈窍穴之后,带着平日间从不具备的凌厉剑气,呼啸着在身旁此起彼伏。
看上去,如同仙人临凡。
但是,手臂间传来的酸麻胀痛,让许愿心里一沉。
这些老卒们不是没了神智吗,怎么一个个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一轮法器落下,秦愿欢竹笛上灯笼往后一扯,老卒们齐齐后退。
围而不打,竟是给许愿暂时留出了喘息之机。
“公子,你给我测一字,解了我心头疑惑,我还你们三次喘息之机,三次之后,不会再留手,到那时公子与青山文武少年的死活,便只看你们的修为,能不能支撑着各自活下去了。”
秦愿欢妩媚的声音从花船顶,穿过弥天雪幕,传到许愿耳中。
随着秦愿欢的声音,另一边,背船妖仆一翻手,两条巨大的手臂带着哗啦啦的锁链,就在武夫们眼睁睁的面前,将背上花船嗖的一下扔到了半空。
然后,又拽着锁链,将戏耍的花船拖回各自手中。
这一扔一拽之间,武夫们的掌中窍穴神兵的气机,便被彻底晃散开去。
花船上,寻欢作乐的汉子们,惊呼声灌满了子午河。
而背船妖仆看到这一幕,则是发出了呼哧呼哧的嘲笑声音。
这是,贴脸开大……
“乱党放肆!”
孙大有与武神殿武夫们,眼看花船上一个个大启百姓,在背船妖仆手中,玩具一样的被折磨着心境,厉喝出声。
但,手中窍穴神兵投鼠忌器,只要他们挪动窍穴神兵气机的方向,背船妖仆们就将花船抛向何处。
更不用说,只要武夫们有别的动作,背船妖仆们身边,就会有一股雪花卷起,雪花落在武夫们身上,冰凉的雪花之下,他们体内真气运转便当下一滞。
没办法,武夫们当下能做的,只剩义愤填膺。
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也是这会儿,他们切身感受到了老卒们被许愿算计死死的那种无力感了。
而作为一手将形势逆转过来的秦愿欢,对周围的变化看都不看,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全是许愿的倒影。
“许公子,一切的算计谋划,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只是镜花水月。”
“所以,当这座囚笼落在你身上时,许公子还能否如测字时说小女子那般,也给自己找到那外象上三滴酒水的生机,化原为源,破开此局呢……”
秦愿欢在花船顶上说的话,明明声音很轻,但却传遍了十八艘花船所在的子午河沿岸。
青山县武神殿武夫跟童生们,都听到了。
一时间,包括花船上逛勾栏的人们,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许愿这边。
许愿心底摇了摇头。
北斗帝君剑匣,看来自己的御剑术还是没练到家啊。
许愿遥遥看着秦愿欢。
虽然,雪幕之下,啥也看不到。
但许愿却能清晰的感受到,秦愿欢的目光,除了在自己身上流转之外,还有意无意的落到了头顶的一袭红衣上。
唰!
七柄长剑化成一道道剑光,回到剑匣,剑匣消失在身前。
然后许愿就在众目睽睽虽然看不到,但能感受到的一众目光之下,一屁股坐在了子午河上。
嘶……
有机会一定要跟那个凝聚冰凌的童生说说,下回别弄这么凉的东西。
怪冻屁股的。
跟着,许愿双手放在嘴边呈喇叭状,朝秦愿欢的花船大喊。
“投降了,不打了,大姐,你可以过来对我为所欲为啦……”
额……
所有听到这个声音的人,脑门上都涌起了一道黑线。
包括正在童生中杀性正浓的铁心,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同样手上一颤的刘太岁的火焰狂啸砸在头上。
刚躲开火焰狂啸,铁心迎面就撞上了赵九歌文字神通化作的一尾游鱼,啪,抽在了脸上。
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铁心稳了稳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的真气,心底对许愿的怨念更重。
孙大有以手扶额,揉了揉太阳穴,手上的漆黑长棍差点拿捏不住。
有那么一瞬间,秦愿欢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下。
为所欲为?
竹笛一抬,大雪骤停。
秦愿欢身影出现在许愿一丈之外的地方,手中灯笼里的灯火一阵飘忽。
“公子应该还有很多手段没用,就这么放弃了?”
许愿直接耍起了无赖,干脆躺在子午河上。
“不然呢,你们个顶个都是大人物,我一个小小童生,打又打不过,投降是最好的选择,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说吧,大姐,准备怎么蹂躏我?”
许愿混不吝的说。
秦愿欢眼眸中升起一抹兴致。
“你可是大启童生,这十八艘花船上可都是大启百姓,他们你都不管了?”
许愿一撇嘴。
“与我何干,那是青山县衙的活,又不是我的。”
“那你的这些同窗,还有助你抵挡老卒们的武神殿武夫们呢?”秦愿欢说话时,又带上了那种岸边子午河都能听到的声音。
“大姐,你这就不厚道了吧,我投降,是为了让你完成任务,你怎么众目睽睽之下,坑我呢?”
秦愿欢抿嘴一笑,看着许愿混不吝的样子,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开口又问出一句。
“看来公子在意的人不在这里,那……”
“烛林小镇呢?”
许愿笑容顿时消失。
“所以这就是你拖住我的目的了?”
“让这些老卒们来这里送死,你在背后压阵,而剩下的老卒们,并不在这子午河周围,而是到了烛林小镇?”
秦愿欢不置可否。
“就算是,公子你又能怎样?”
许愿从子午河上坐起身,然后又站了起来,看上去像是自嘲一笑。
“好像确实也不能怎样。”
“这就对了嘛,既然做不什么,也改变不了局面,公子不如随我走一趟花船,小女子扫榻相迎,与你吹上一曲,静等子时到来,如何?”秦愿欢绽放出一个让人心神混乱的笑颜。
许愿陷入沉思。
至少在秦愿欢看去,是这样的。
“烛林小镇去的都是谁?”许愿抬眼问。
秦愿欢轻摇臻首,不肯相告。
“看来只能我自己去找了……”许愿一步踏出,神情莫名。
秦愿欢手中灯笼往前一顶,拦住去路。
就在此时,岸边忽然一阵树影晃动,红绿大花袄换成红绿大花对开衫的囡囡,出现在岸边测字摊前许愿,眼泪哗啦啦的挂满了白嫩的小脸,手里的糖葫芦挂满了尘土。
“许愿,爷爷让你快回小镇,长安哥哥让坏人围住了。”
许愿闻言,身上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气势陡然升起,面色发冷的朝秦愿欢淡淡吐出两个字。
“让开!”
秦愿欢笑意更浓。
“公子,此路不通哦。”
“你要阻我?”
从囡囡出现那一刻,心里就咯噔一下的许愿,此刻没了任何跟秦愿欢打哑谜的心思。
“有令在身,不得已而为,公子见谅。”秦愿欢看着像是变了个人的许愿,又何尝不知此刻站在许愿对立面,有些违心。
但,身不由己,她秦愿欢不得不这么做。
“滚!”
许愿一字出口,眉心‘陨’字一闪,手中折扇一闪,化作一个白狐,白狐迎风而长,仰天一声长啸。
霎时之间,子午河上,妖气弥漫,一股粉光从小狐狸身上,陡然弥漫遮盖住了整个子午河。
十八背船妖仆在小狐狸的长啸之中,登时一个个噗通跪了下来。
朝小狐狸所在,躬身磕头,眼中全是惊惧。
在小狐狸现身的一瞬间,秦愿欢身形爆退而去。
“大妖后裔,你竟然收了一尊大妖后裔为仆!”
许愿冷笑一声,抬手贵妃袍就朝秦愿欢扔了过去。
“走得了吗!新唐贵妃座下秦剑侍……”
如此近的距离,那一袭红衣呲溜一声,就缠上了秦愿欢。
秦愿欢花容失色。
并非因为贵妃袍,而是被许愿点破了身份。
“你怎么知道?”
许愿没工夫理她,转身朝赵九歌还有孙大有说道。
“大勺,麻杆,这里交给你们了。”
说完,许愿踩着冰凌,三两下来到岸边,然后在小狐狸毛茸茸的小爪子一拍之下,最近的一个背船妖仆一声惧怕的嘶吼,扛着花船,上了岸。
许愿拉着囡囡,一跃上了花船。
“去烛林小镇,快!”
小山包一样的背船妖,在小狐狸的指挥下,扛着许愿跟囡囡,一跃百余丈,瞬间消失在了子午河众人的目光之中。
花船之上,一阵阵惊恐声传出。
“我滴个亲娘唉,就说今天不该来,这下齐活了,被妖怪给扛走了吧。”
“我们不会成为它的口粮吧,不要啊,我还没成柳姑娘的入幕之宾呢。”
“啊!!!谁特么尿我裤子里了!”
背船妖后面,被一袭红衣裹在蓝裙外的‘秦愿欢’娇滴滴的翘着兰花指,脚不沾地,也跟了上来。
“香香的小哥哥,奴家又回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