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吃过媳妇茶，毛干娘又格外赏脸，对着云巧带来的帕子、抹额赞不绝口。连毛秀娘都主动求这位小嫂子帮她画花样子，准备回头照着描摹去绣花。

收了媳妇孝敬，红封自然必不可少。

云巧收起毛干娘塞过来的红封，暗自掂量，发现只是一些铜板，正庆幸对方没准备太厚的礼，省得心里不安。

不料，毛干娘风风火火拉着她出去：“这红封就是个意头好，不算啥！走，干娘送你点实际的。院子里的鹅，随便你挑，挑一只回去看家！”

“啊？这，这怎么好意思？”

毛干娘却很坚持：“卫小子平时不在家，你一个人在山上，遇到啥事都麻烦，还是得防着点。尤其是你们桐花村那个赖家，一家子浑人！你要舍得喂，就带了两只去，也好让它们作个伴——”

云巧推拒无法，见卫城也并不反对，只得接受毛干娘的好意。不过，鹅长得比鸭慢得多，价值也更高，最后他们只要了一只。

于是，两人重新上山回家时，身后就多了一只昂首挺胸、姿态傲然的大白鹅。

鹅踏着方步，慢吞吞地跟着上山，时不时还低下修长的脖颈，用黄色的喙去梳理胸羽，亦或是更低，去啄食地上的纯天然食物。

到了家门口，大白鹅停下所有小动作，头高高扬起，圆溜溜的眼珠子动来动去，而后，继续迈着那四平八稳的步子，绕着小院转了两圈，仿佛在认新家。

在小院里快速巡视过后，它甚至还在没人引导的前提下，主动奔向鸭舍方向，声音洪亮地嘎嘎两声，隔着门，惊起里头一阵颇为相似的欢快嘎嘎声，只是后者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意味。

卫城不禁失笑：“干娘家的鹅真是成精了！走，咱们也过去瞧瞧。那两只小野鸭长得肥壮，你一眼就能分出来……”

云巧兴致勃勃跟过去，准备帮忙喂鸭，却发现，只这么点时间，大白鹅身后便多了一串胎毛未退、毛茸茸的黄色小不点。

其中，有两团灰扑扑的小鸭子体型要大上一圈，叫声也更大，瞧着跟上一世云巧农庄那些鸭子颇为相似。显然，它们正是卫城追了半日才弄到手的那两只野鸭蛋所孵出。

“嘎嘎嘎——”

小鸭成群结队跟着大白鹅，时左时右，竟跟鸭妈妈带着崽子出行似的。

卫城啧啧称奇：“前些天，这群小东西的头儿还是那两只，隔三差五还会欺负其他鸭子，它们现在倒是乖觉！”

“也好。多亏干娘送了这只鹅给咱，看家护院，还能帮咱们养鸭，赚大发了！”

云巧看过鸭舍，走出来眺望开阔的四面八方，却发现不远处开外竟是一大片菜地，里头已经长了些绿油油的韭菜等菜蔬，在暮春的风里微微晃动，瞧着格外喜人。

尤记得，上次鼓起勇气上山时，这儿的菜地不过巴掌大点地方，刚好够卫城一个单身汉吃，反正他也不靠种菜维生。

所以，这菜地多半又是因为她才开垦的。

阳光下，云巧笑盈盈回眸看向男人，想说多谢，似乎又显得太生分，最后只轻声提议：“卫大哥，我瞧着地里韭菜长得好，要不中午就吃韭菜盒子？”

卫城瞟一眼她身上干净整洁的新衣裳，梳得比平日更精巧三分的发髻，下意识想说自己来做，却又记起她昨天怯生生的试探，生怕云巧误会自己其实信了那晦气不晦气的说法，只能答应。

想了想，快步跟上云巧，抢先拿了刀和篮子等工具：“我跟你一块去，顺道拔下草。”

不多时，菜地里便多了两道分工合作的和谐身影。

嫩生生的韭菜被嚓嚓嚓割下，小竹篮很快满了，云巧便停手，刚看了眼天色，扭头看向卫城。后者就心领神会，摆了摆还沾着泥土、抓着根杂草的手。

“你回吧，这里我自己来就行。这草割手，不用你。”边说边起身，挪往另一处，继续跟地里生机勃勃的杂草搏斗。

云巧点点头：“成。那我回厨房忙活去，做好了我来叫你吃饭。”

“好嘞。”

卫城一心二用，边除草边扭头看云巧离开的背影。

恰好后者走着走着突然顿住，回头看过来，两人眼神碰在一处，短暂愣住之后，默契地无声一笑，又都有些难为情地别开脸去。

新婚第二天的中午饭是韭菜盒子，表皮金黄酥脆，馅心韭香脆嫩，配上热腾腾的浓白猪骨汤，虽然简单，却已足够美味。

饭桌上，两人大部分时间都在默默吃饭，偶尔有一搭没一搭说一两句话，如“这天儿应该不用浇水吧”“瞧着有点阴，今天不下明天也会下雨”这样的家常话。

吃过饭，卫城问云巧要不要歇午觉，云巧只摇头。

“大夫说，刚吃饱就睡觉好像对脾胃不好，晚点再去眯一会吧。卫大哥，你，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缝缝补补的，拿来我帮你补了吧？”

后半句话，她是红着耳朵问的。

虽然早在一个多月前，她就“胆大包天”地自作主张，给卫城缝补过衣服，定亲后，更是亲手给他做过新衣裳。

但，那是两码事。

之前的“主动追求”举动实在太过放浪，盖因当时情况紧急，如今人既然已经在锅里了，云巧便不想表现得太过突兀，免得让卫城误会自己是品性不好的女子，徐徐图之便是。

“我，我自己来就可以的，就是手艺没你的好……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手艺比你差多了……”

卫城婉拒无果，只能假装淡定，进屋挑拣一番，拿了两件都只有小破口的外衣给云巧，里衣是万万不敢拿的，还悄悄塞到了衣箱最底下。

午后的风徐徐吹过。

新房大门敞开，云巧就坐在床边飞针走线，十分专注地缝衣裳，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手里捧的并不是穿了几年的破衣裳，而是什么宝贝。

时而抬头看一眼外面，脸上挂着恬淡笑容，温婉得就像此刻的风。

卫城心弦也被这风吹动，奏出悠扬婉转的动听乐声，颇有种回到少年时，跟其他被老将军收养的半大孤儿一块在树林子里享受难得悠闲时光的感觉。

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柔软，并逐渐升温。

或许，云巧对他并非只是病急乱投医？

或许，他也可以稍微对将来抱有一丝美好的希冀？

或许，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