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等等！你说啥？”

云巧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偏云母还未察觉，继续笑眯眯就着话头说刘家的种种家庭情况，重点落在刘家有个儿子在县衙当小吏这事上。

“刘家的女孩儿昨天没来，不过，前几年我去他们村吃席时见过，确实出落得不错，看面相多半是个好生养的。虽比你弟弟大半岁，倒也相配。我琢磨着，今年下半年看个好日子去提亲，带上那对雁鸟也体面些。回头说出去，你这个做姐姐的脸上也光彩……”

云巧脸色变得极淡，甚至想冷笑。

时下风俗，用来送聘的大雁、或替代的活鸭鹅，大都会被吃掉。毕竟，对大部分平民百姓来说，一年到头沾荤腥的次数极少，难得有机会打牙祭必然不容放过。

但，也有少数人会选择把它们放掉，或是一直养着，养到老死也不杀。

后一种做法基本上只会出现在不愁吃穿的富贵人家。

人家不馋这口肉，倒是看重它们代表着的“夫唱妇随、琴瑟和鸣”等美好意头，自然不能把它们轻易杀掉，只盼着它们活得长长久久，便也象征着这段姻缘能长长久久一般。

桐花村的嫁娶鲜少有见活雁的，甚至还是一对儿公母大雁，更加稀奇，又蕴含着卫城的一番心意，云巧自然不肯将其杀了拿来吃，暴殄天物。

当时，云父云母手头宽裕，也觉得这对活雁很给自家长脸，便也睁只眼闭只眼，放任云巧拿家里的粮食去喂。

云巧早就打定主意，等成亲后，就挑个良辰吉日将它们放生。因前两天婚礼诸多流程繁琐，十分忙乱，那对大雁便暂时留在云家，她还想着今天回门顺便将它们带走。

她对亲爹娘本来就没有期望，回门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却没想到，云母居然在这种日子，当着亲戚邻居的面，要云巧把那对大雁给她，将来拿去给小弟下聘！

更糟心的是，云母不知怎么眼瘸了，看中的未来媳妇跟前世竟还是同一个人！

那就是个妥妥的搅家精！

那女子名叫刘小花，模样不错，性子却是笑里藏奸。

刚嫁过来时还算老实，怀孕后渐渐展露本性，时常要这要那。生下大胖儿子后，非撺掇着云家二老进城买大宅子。做生意的事也拉着娘家掺了一脚，后来没做成亏钱，刘家倒是没啥损失，也不晓得是不是她跟娘家人故意设局。

对云家二老也算不上多恭敬，还拿捏着云鹏程耳根子软的弱点大吹枕边风，试图搬出去另起炉灶。

总之，云巧在离开永和县前，时不时就能听到娘家鸡飞狗跳的新闻，云母还跟她诉过苦，说后悔娶了这个媳妇，除了能生儿子没半点好。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要云家老两口不自己作死，晚年图个温饱绝无问题，还能比大部分同村人都要好一些。

但，如果小弟重新娶回刘小花，云家今后过得不好，绝对还要来麻烦她！

云巧面无表情打断滔滔不绝的云母：“我不同意。那对大雁我要放生的，早就跟你们说过了。”

云母脸色立刻垮了下来。

云桃见状不妙，赶紧打圆场：“娘，二妹日子都看好了，好像过两天就是良辰吉日。”

云巧怕把场面弄得太僵，大姐为难，只得努力挤出个假笑。

“是。算命先生说了，那天对咱们两家都有好处，不仅旺姻缘子女，还旺家财。我今天回来就准备带走的，这两天劳烦爹娘代我照顾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母也不好发作，便转过脸去，皮笑肉不笑地对云家其他房的亲戚说：“瞧这孩子，估计是喂了个把月，喂出感情来了，不舍得呢。放啥生啊，吃到肚子里最实在，也能让你弟弟、弟媳沾她俩的光不是？”

亲戚们只附和着笑笑，说云巧心软，再不肯接其他话茬。

她们可不敢奚落云巧女生外向，心里没娘家，连两只鸟都不肯给弟弟。这种话说了只会得罪人，她们捧云母可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云巧两口子。

云母有点肉痛一个多月以来“浪费”的口粮，但一想到这段时间家里因为卫城、云巧带来的新进账，才勉强平了心气。

云巧冷眼瞧着她的神态变化，心里暗暗满意，看来这奇葩娘也不是一点眼色也不会看，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在眼前吊着就成。

她清了清嗓子，又道：“卫大哥在山上搭了个鸭舍，养了些鸭子。这东西长得快，几个月就能吃得肥肥壮壮，到时候我捉两只回来，给小弟送聘。”

“再说了，小弟下个月才十六，急什么？世上又不是只刘家有姑娘。”

“咱家就小弟一个男丁，娶了媳妇回来是要跟你们二老长长久久相处的，可得仔细挑。省得将来家宅不宁，我这个外嫁女也不安心。”

最后一句话，云巧是昧着良心说的，还努力表现得情感充沛。

亲戚们果然纷纷面露赞许之色，并附和着说了些“娶妻娶贤，好女旺三代”之类的话，劝云母多挑挑，货比三家再定，还举了各种正面、反面例子说给她听。

云母原本觉得，刘家儿子有前途，在官府那边有关系，若结了这门亲事，今后对云鹏程大有助益，自家出了事也能找亲家帮忙。

更隐晦的一层意思则是，她现在对卫城两口子忌惮远大于亲热，生怕后者哪天突然翻脸，不管云家，甚至是报复他们。故而很想找个第二座靠山，省得到时毫无反抗之力。

——不得不说，云母对自己曾经苛待云巧的那些事还是很有自知之明！

但，亲友们这么一劝，她竟也有些心动。

刘家姑娘前几年是不错，可她都没见着人，也不知现在长残了没。

再者，嫁娶这事也是男女两家之间的博弈，谁家更端着更矜持，今后话语权也就越高。现在老云家今非昔比了，可不能太上赶着娶媳妇。

不然，万一被对方蹬鼻子上脸欺负，那岂不是白娶了？

无论如何，刘家既然透了话风，说明有那个意思，她确实不必太着急。

云巧见她态度松动，便放了半颗心下来，主动提议，改天让卫城去刘家所在的村子打听下情况。

不料，云母一听这话，立马面露狐疑，下意识拒绝。

“这就不用了。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打听这种事？你又是新媳妇，跟那边不需要走动。回头我自己过去看看你表姨，顺道问一嘴就是。”

心里却暗自警惕，担心云巧想趁机搅黄跟刘家的这门亲事，好让他们老两口今后只能依靠他们俩，看他们脸色为生。

云巧将她的小情绪看得分明，差点被气笑。

得，好言难劝该死鬼，自己主动要往坑里跳，她还拦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