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巧儿!”

卫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先是狂喜,可这喜悦之情刚涌上心头,便后知后觉发现,云巧手上、衣服上竟都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幽暗的林间,那仿佛野兽嘶鸣的痛呼更大声了,也更近、更清晰了。

他甚至能听到一句含糊不清、仿佛喉咙被某种粘粘的东西糊住、却又透着股冲天怨气的怒骂。

“贱人,你还想,想跑!做梦!本来,还想把你,卖个好价钱,呵!等老子,抓到你,就卖去,最低等的,窑子,让你千人骑,万人压,睡到烂……”

宛如来自地狱的诅咒。

卫城满腔欣喜之情瞬间冷却,浑身血液却开始沸腾!

“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他一个箭步上前,将衣衫凌乱、手上血迹斑斑、眼神惊恐到甚至有些失焦、还愣愣看着他的云巧抱住,眼睛却死死盯着她背后的阴影。

“别怕,别怕,他很快就没机会再伤害你了。我发誓!”

说完这话,他将沉默的云巧轻轻带至一棵树后,手上松了一半力道,却在感觉到腰间传来的力道、胸膛上透过单薄夏衫渗入的温热时,动作突然顿住。

“卫大哥,你别走!”

云巧满脸是泪,仰起头看向卫城。

“我是不是,在做梦?你是真的吗?我,我是不是其实已经死了?不对,我已经死了,这一切都只是个梦……是美梦,不,是噩梦,我差点杀人了……”

卫城眸光微凝,耐心倾听的同时,也不忘竖起耳朵去听赖老二那头的动静,还犹豫而笨拙地抬起一只手,像哄孩子一样,轻拍着云巧的背。

“不是梦,是真的。”他用气声安抚着怀里的人,言简意赅解释了自己是如何找到赵婶子二人、又找到这儿来的,给情绪半崩溃的云巧打了剂强心针。

这棵树树干很粗,树冠也很浓密,遮蔽效果极好,跟另外一边透过树梢零星撒下月光的空地相比,显然是天然的藏身场所。

她看不清男人的面容,却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的心跳,他粗重的呼吸,他宽大的手掌在不由自主颤抖着的脊背上温柔拍下。

种种声响交织在一起,终于将被先前那片血色世界吓得有些失魂的她拉回神。

是真实的,不是梦!

她逃出来了!

得救了!

林间,赖老二的暴躁骂声愈发清晰,地上枯枝落叶被踩踏发出的咯吱声也越来越近。

“卫大哥,我,赖老二他——”

云巧理智回笼,有些难为情地退后半步,将方才自己那对死死扒着卫城腰不放的爪子抽回,正想告诉卫城赖老二的阴谋,以及她身上这些血的由来。

卫城却竖起食指,比了个嘘声手势,又将防身短匕塞进云巧手里:“我明白。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云巧急了,想追上去把短匕还给他,指尖却在半空中跟其衣角失之交臂。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像暗夜中的猎豹,以矫健的身姿,像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

黑暗中,她在树后握紧短匕,眼底渐渐染上一抹猩红。

如果说赖老大之前搞事作妖,她能想到的只是将对方送进大牢这种法子,但,对上赖老二这个恶棍,她只恨不得让他去死!

不是为了贞节、名声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为了大姐云桃!

此刻的云巧仿佛被撕成两半。

一半在聚精会神倾听着林间的动静,确保没有武器的卫城对上赖老二时不会吃亏,她也做好了随时冲上去补刀的准备;另一半的自己则抽离出来,忧心忡忡地透过虚空望向半坡村。

赖老二虽然没承认,但,他当时听到质问时的反应多半是知情的,大姐受伤说不定就是他一手策划!

如果大姐真的出事,她恨不得生啖其肉,将其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思绪混沌一片。

她甚至顾不上思考自己的未来,更没心思整理自己。

很快,林子里的动静突然变大,又骤然消失,归于寂静。

而后,熟悉的、让人安心的气息重新回到她面前,将她悄然包裹住,再次像方才那样轻拍着她僵硬冰冷的脊背,柔声安慰:“没事了,都结束了。”

云巧听得这话,手中的匕首才啪嗒一声落地,同时,本人也瞬间脱力,软软坐倒在地。

卫城忙伸手去拉她,却察觉她手凉得可怕,马上脱下外衣给她披上。虽然布料偏薄,却足够宽大,将她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走,我们回家!”他将云巧打横抱起,往林子外走去。

感受着身周传来的暖意,云巧体温渐渐回升,脸色也不再白得可怕。

她没问赖老二的下场,只努力梳理着混乱的思绪,慢慢讲述自己被赖老二带至这里后的经历。

“我,我本来打算跟他同归于尽的……”

作为一个勉强有着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硬碰硬,她显然敌不过正当壮年、且有备而来的赖老二。

若袖口银针还在,她还能趁赖老二不备摸出来,扎进对方眼睛或其他弱点,趁机逃出林子跳上牛车离开。

可偏偏不凑巧。

她今天本无外出计划,并没预料到大姐云桃会出事,下山回村是跟卫城一起,回家时显然也会一路同行,村里人又极多,危险系数极低,便没做太多准备。

值得庆幸的是,腰带里还藏着一枚拇指宽、不足巴掌长的薄刀片,却足够结实,其中一端也足够尖利。

上次,这道保险没能用在赖老大身上;今日,却趁着赖老二急吼吼扒衣服时,狠狠扎入他脖子一侧,还不止一下!

然而,可能是祸害遗千年,云巧扎了两次似乎都没扎中要害,虽然流了不少血,赖老二还是能顽强地追上来。

为了摆脱对方,她还被迫钻进林子,借里头昏暗而复杂的环境跟其周旋。若是在林子外的这片平坦野地上搞追逐战,她可跑不过赖老二,更别提利用石头、树枝什么的坑赖老二摔跤了。

她声线有些颤抖,语气却比先前明显平静得多,也更漠然,仿佛在讲述着与己无关的故事。

卫城听得既心疼,又佩服。

“你怎么不问,我刚刚对他做了什么?”他犹豫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