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卫城本来只是想让气氛轻快些，心血来潮这么一提，说着说着，却忽然想起一件事。

云巧嫁过来这两个多月里，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脸色苍白，精神不济。照秦老大夫之前的诊断，应是身体虚寒所致，可以适当进补。还有个简单的法子，就是用艾草煮水泡脚。

故而，他趁着清明那会儿，在山上转悠时没少摘艾草，攒了足足半麻袋，还是晒干后的，绝对够云巧泡上一整年脚了。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云巧的小毛病跟他的老毛病一样，不大好治。

是药三分毒，若是试着炼体，或许能更快将身体调理好。只是，之前他一叶障目，脑子里竟缺了根弦，压根没想到还可以让女子来学这些。

他语气愈发坚定，开始卖力推介。

“这五禽戏可是前朝神医研究出来的功法，仿效虎、熊、猴、鸟、鹿这五种动物的姿态，坚持锻炼可以蕴养气血，耳目聪明。据说，这个老神医天天练，一直练到老，都九十岁了牙口还特别好。”

“还有这种功效？”

“那是自然！我听林老大夫说的，应该没错。怎么样，学不学？对了，回头你学了还能教给大姐，她也需要调养身体……”

“我和大姐……我们能行吗？会不会不大合适？”云巧虽然心动，却很犹豫。

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姑，即便加上上一世多出的十年阅历，也没法超出普通后宅女子的眼界，下意识就觉得舞刀弄枪这事跟女子不沾边。

就像附近村子的人要找卫城拜师，送来的都是男娃，压根没人考虑过女娃。

卫城却很果断：“有啥不合适的？一个小鸡崽子都行，你俩总比小鸡仔强吧？”

云巧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境渐渐豁然开朗。

她之前那么多出格的事都做了，难道还差这一件？

什么都比不上自己活得舒坦重要！

这辈子，她可是要努力赚钱，还要养好身体，开开心心安享晚年的！

“行吧，那我试试。”

云巧嗔怪地瞪过去一眼，兴致勃勃扔下针线，跟卫城学五禽戏。

这次，卫城教起来愈发有耐心，语气也比先前柔和许多，让云巧心底那点对陌生事物的畏难情绪如烟雾般消散。

她很快发现，这五禽戏确实不难。

就是吧，这些个动作要扭来扭去，怪难为情的。在自家练练还好，若在旁人注视下将手脚摆出那些奇奇怪怪的姿势，总觉得有些不雅观。

可，卫城表情一本正经，难免将胡思乱想的她反衬得有些“居心不良”。

为了不辜负卫城的好意，她只得努力克制着心底羞意，照着他的指点，抛弃前世被强行刻在骨子里的矜持端庄，尽可能将动作幅度做得更大。

卫城正指点她哪些动作做得不到位，可能达不到疏通经络的效果，忽然听到嘎嘎的鸣叫声从高空传来，却是那对“阴魂不散”的大雁。

许是碍于卫城近几日的冷待，它们不敢随意降落靠近，在两人头顶转了两圈后，终于挑了屋顶这个制高点落脚，而后，不安分地来回走动着。

还发出咕咕嘎嘎的低吟声，不如往日高亢嘹亮，听在云巧耳中，竟透出一股委屈意味。

云巧无奈望向屋顶：“都连着这么多天没喂了，怎么又来了？怕不是真被我养傻了吧。要不，卫大哥你拿弓箭来再吓吓它们？”

卫城想了想，却没动，只笑道：“来得正好。鸟戏这一节，还能跟着它们学。你看，它现在单脚抬起，两只翅膀扑腾扑腾的样子，是不是跟这个动作一模一样？”

云巧哭笑不得，却见他神色认真，便也细细观察起屋顶两只小家伙的动作来，渐渐有了新的感悟，方才依葫芦画瓢学的动作也更加流畅自然。

“诶，还真是。看来，前朝那位老神医能研究出这么一套功法，也不知跑山林里观察了多长时间，才总结出的这些动作呢。”

又一遍动作下来，云巧出了层薄汗，手脚都有明显的发热感，却没有大热天被热出一身汗的黏腻沉重感，反而清爽舒畅。

见她惊喜不已，还不住翻看自己的手，卫城笑了。

“怎么样，没骗你吧？这套功法看着慢，却能养本源之气，书上说的润物细无声，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

云巧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特意退后半步，装模作样道了个万福。

“是是是，多谢先生教我。”

说罢，两人四目相接之时，都默契地没忍住笑出了声。

屋顶上，两只备受忽视、日渐消瘦的大雁也对视一眼，气咻咻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初战告捷，云巧便兴致勃勃决定明天去半坡村，把刚学会的半吊子功法也教给大姐，让她调养身体的进程加快些。

前阵子趁着养伤，她几乎是强压着云桃在屋里坐了回“小月子”，趁机调理从前多年留下的亏空。现在伤是好了，元气却没那么快补回来。

她突然想到：“对了，卫大哥，这个五禽戏是不是也能让干娘练起来？她老人家虽说身子硬朗，性子也爱逞强，不愿意麻烦咱们，就怕有什么旧疾不愿意说。”

卫城一怔，面露愧意。

“还是你想得周到，赶明儿我送你去大姐那边，回来时咱们一块再去趟柏树村看干娘。”说着叹了口气，“干娘对我这么好，我却疏忽了。”

云巧眨眨眼，故意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呢。我对你也不差吧，你还不是今天才顺带脚想到我？怪不得赵婶子说，男人里头没几个不粗心大意的，要不，怎么还要我们女人帮着掌眼紧弦呢。”

被调侃过，卫城心头那点愧疚、怅惘被快速挥散，倒是想起另一件事。

“说来，兰氏那边进展还不错。今天进城送鹅，我顺路去见了她。听她说，姓王的已经被她说动了，想要停妻另娶！就是还没彻底下决心，怕咱们这边不同意。”

云巧嘴角还未来得及敛起的笑渐渐转冷，嘲讽地想。

云家这边的底儿，王屠夫倒是摸得挺清楚，晓得云父云母不大可能为了云桃强出头，最大的绊脚石则是拥有江家作为“后台”的他们俩。

“兰氏怀疑，他可能会出一些损招，让咱们吃个哑巴亏。比方说，大姐一直没见喜这事，没准会被他拿来说嘴……”

云巧对此并不意外，却没想到，王屠夫的计划比这更为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