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对半坡村人来说,王屠夫入狱一事还算在意料之中,但,县太爷判云桃和王屠夫义绝这事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卫城几人前往王家善后时,就听了些来自左邻右舍的议论。其中,大部分都是声讨王屠夫的,却也不乏些阴阳怪气、妄加揣测的。

“这王家的心也太狠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呢,她又没真被伤着,咋也不给老王求求情,真让人下了大狱?怕不是就是打着分家产的算盘?”

“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要不自己跑到山上转悠,能给那贼子机会?”

“我刚才听那贼子说,王屠夫发现云氏背着他偷人,就是云氏前阵子养伤那会儿,来给她扎针的大夫年纪可轻了……”

细碎的议论声传到屋里,有男有女,但男子声音更大些。

正收拾大姐衣物行李的云巧动作一顿,柳眉倒竖,正要出去骂人,却听到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如炸雷般在院子里响起。

“放你娘的狗屁!说的什么屁话?明明是姓王的勾搭外头女人,买凶杀妻,到了你们嘴里,居然倒了个个儿?县太爷都拍板敲定的案子,你们不服,莫不是觉得自己比县太爷还能耐?”

卫海瞪着眼睛扫视一圈众人,尤其“关照”刚刚议论得最起劲的那几个,忽然盯着其中一个大娘哈哈一笑。

“我还以为,只有你们村跟姓王的臭味相投的才会帮他说话,瞧瞧,一二三四五,都是汉子,没想到里头居然还有女人!咋地,大婶子,你就不怕哪天你那死鬼跟别人勾搭上了,把你给谋财害命了,再告诉外头是你红杏出墙?”

那嘴碎大娘老脸涨红:“胡说!我男人好着呢,他才不可能干这种事!”

卫海撸起袖子,还要跟她争辩,却被卫城面无表情往回拽。

“行了。官府已有定论的事,你跟他们争个什么?反正云家跟王家已经义绝,今后如无必要,大姐都不会再回这伤心地。两年后,姓王的回来这里,可能遭殃的又不是我们。别废话,去把一半粮食装车上,准备回了!”

村人们听得这话,脸色纷纷变了。

因郝捕快曾将带来的文书给村长等人过目,确认无误才离开去抓贼,他们倒不敢真的质疑官府决定,只是觉得云桃所作所为有点“过分”,个别人嘀咕几句罢了,却忘了另一件重要事。

云桃马上就搬走了,说不定过阵子就再嫁了,可,他们还跟王屠夫是邻居呢!

王屠夫现在就能干得出买凶杀妻的事,可见骨子里就是个恶棍,万一在牢里那两年心理更加扭曲,刑满释放后回来祸害他们,那可咋办?

很快,有人将目光投向村里那几家跟卫城有着师徒名分的人身上。

后者便没好气训斥起先前嘴碎的几人来,还主动凑上去,赔着笑跟卫城求情,一副生怕后者因为妻姐的事也跟他们断绝往来的架势。

明眼人隐约猜得出来,卫城之所以愿意教他们村的人武艺、弓箭,主要还是看在云桃、云巧两姐妹的面子上。

开课不到一个月,又能学到多少本事?至少要多学上一年半载,村里人面对出狱后的王屠夫才不会太被动。

卫城神色淡淡,并没马上回答,而是看向提着个蓝布大包袱出来的云巧。

半坡村人愣了下,立刻明白过来,转头又去跟云巧说好话。

云巧心里既好笑又感慨,方才那点气恼也散得差不多了。至少,她听得出来,刚刚说大姐闲话的人只是极少数,倒不至于跟整个村子迁怒交恶。

“你们不用这样,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家。之前王屠夫那样欺负我大姐,我也没找我夫君和弟兄过来揍他不是?要不是王屠夫欺人太甚,要把我大姐往死里逼,我们也不会闹到义绝的地步。”

半坡村人听罢,下意识看向卫城、卫海二人,视线在他们远比寻常男子高壮的身体上停留好一会,心底大都暗暗点头。

王屠夫也就是会杀猪罢了,遇上这两个,怕不是要被打得满嘴找牙?

云巧又端起个客套的笑:“再说了,今天要不是有几个孩子先救了我大姐,即便我夫君能及时赶到,肯定也要受一番惊吓。这份恩情,我们不会忘的。今天事情多,太过仓促,赶明儿等休整好了,大姐还要亲自来谢你们的。”

因卫城脚程快,进了山更是如鱼得水,窜得差点把小星远远甩开,他截住那贼人的地点距离事发地其实不算远。以他的身手,听到动静赶过去阻拦,大约是来得及的。

这也是半坡村人听孩子们比划着讲述了事情经过后,不好意思以恩人自居的原因。

卫城神色缓和,也说了些软话,而后,客客气气告辞离开。

看着远去车上那三人的背影,慢慢散开的人群中,忽然冒出个低低的女声,带着一丝艳羡。

“云氏命可真好~”

有人点头附和,有这么一对妹妹妹夫忙前忙后,可不是命好么?

也有人撇嘴反对,两年多来挨打挨骂是家常便饭,还差点被王屠夫害死,这算哪门子的命好?

众说纷纭间,依旧有欣羡的目光悄然扫过王家,投向远方的小黑点。

有些东西,像蒲公英种子一样,在不被人留意的角落里飘飘扬扬,落向各个角落,而后生根发芽。

卫家小院屋后,前天还光秃秃的菜地也冒出了一茬矮矮的绿芽,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着,生机勃勃。

云鹏程小心翼翼浇完水,绕过秦椒幼苗走开,熟门熟路锁门下山回家。

许是最近坚持练习五禽戏的缘故,他感觉身体好像是发生了点变化,向好的那种,力气倒还没变大了,至少食量比过去大了些。

走到家门外,正摸着微瘪的肚皮思考晚饭有啥吃的,他突然发现迎面过来的路人正在小声议论着不知什么话题,见着他时,脸色还变得格外古怪。

云鹏程没来得及主动跟村人搭话,就被云母黑着脸高声喊了进去。

砰的一声,院门被死死关上,隔绝了村人的异样眼光。

“爹,娘,发生啥事了这是?”

云父吧嗒吧嗒抽着水烟,不吭声。

云母一副羞愤欲死的表情,气呼呼地骂:“还能是啥好事?你两个赔钱货姐姐翅膀硬了,能耐了,不把我们两个老的放在眼里了!告官!和离!这么大的事,不说一声就偷偷办了,也不想想你今后的亲事怎么办!”

“啊?和离?大姐?”云鹏程惊讶不已。

“可不是?两个小蹄子,真当自己没法没天了是吧?要不是天快黑了,哼!赶紧吃饭,吃完赶紧睡觉,明天起个大早去城里找人!以为躲到城里老娘就没法子?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