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男人身后，是更耀眼的火光，山贼们奔走逃窜的动静，还有一伙明显是外来人的忙碌身影。

他们目标统一，行动迅捷，一手武器一手麻绳，见着山贼就往上扑，将其捆得结结实实。

听见这帮该死土匪被捉住后的鬼哭狼嚎声，白氏大喜，正想动手，却见寨主立刻从怀里摸出把匕首，出鞘刀锋雪亮，反射出层层叠叠的火光。

“你，你是什么人？”他慌慌张张地诘问。

白氏动作僵住，立马熄了偷袭寨主的心思，既骂这土匪心机深、防范重，更庆幸外头这伙人来得及时。否则，以这厮的体格、气力，她刚刚一出手，只怕要糟！

她不敢做声，只默默往床帐深处缩了缩，努力远离那把匕首，竹筷藏入袖底。

见男人不答，寨主又忙忙问：“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是替人办事，我可以给你两倍的钱！不，三倍！”

男人仿佛充耳不闻，踏进屋里，在灯火的照耀下，露出一张轮廓分明、英气勃勃的面孔，表情却是淡淡。

“仇怨算不上，来讨丢了的东西，顺便替天行道而已。”

白氏见着此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却咬着下唇一声不吭。

“替天行道！好大的口气！”

寨主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此刻更是得到证实，眼神闪烁不定，只佯做没听懂。

好家伙，果然是昨天那批货惹的麻烦！

早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怎么就被金钱冲昏了头脑，放松了警惕呢？

本来打算婚礼过后带着一帮弟兄跑路避避风头，谁知道，对方居然来得这么快！这是哪家的猎犬成了精吗，闻着味儿就来了？

他突然想到一个猜测，回头死死盯着白氏：“贱人！是你出卖老子？”

寨主越想越可能，再听着外头几乎一面倒的战况，想到不负责值守的弟兄们因为这场婚礼吃了不少酒，气得暴跳如雷，果断趁敌人还在几步之外，将白氏抓到面前。

锋利的匕首横在女子纤细的脖颈前。

“不准过来！过来我就杀了她！”寨主抓着白氏当挡箭牌，动作灵活地下了床，隔着圆桌跟卫城对峙。

卫城皱了皱眉，“你觉得，这样能威胁到我？我可不认识这女人。”

“少装蒜！你这种满口仁义道德的人，老子见多了！都要替天行道了，你怎么可能不救她？识相的就赶紧让开！”

寨主手上用力，白氏只觉脖子上一阵刺痛，怕得要死，赶忙挤出眼泪欲语还休地看向卫城，显然是求助的意思。

看着那条浅浅血痕，卫城面不改色，反手将屋门关上，甚至还上了闩，漫步向前，姿态随意，仿佛在闲话家常。

“你这里掳走的女人可不止一个，我又不是神仙，救走外头那些就够了，少一个也没人敢苛责。倒是你，杀了这女子就多添一条罪名，还不知道到时是腰斩还是凌迟呢！”

寨主神色微僵，有些不可思议。

这才过了多久啊？不仅悄无声息摸进寨子，把大部分人拿下，居然还把寨子的底细都摸清楚了？

这时，对面话锋一转。

“不过，你要是愿意配合，把那批货原原本本交出来，我倒是能考虑让你死得痛快点。你们打家劫舍这么久，肯定还有不少好东西。要是能拿出买命钱，我留你一命也不是不行……”

寨主却不信，呸的一声打断：“你肯定是在骗我！左右都是个死，我干嘛要跟你废话？哼，那些东西早就被我藏起来了！你，你先放我走，我再告诉你！”

手上力道加重，白氏痛得眼泪流个不停：“救命——”

卫城视若无睹，继续说：“骗你做什么？这批货的货主只肯拿五十两赏银打发我们，可据我所知，你们劫走的那几辆马车里，有样好宝贝，价钱只怕翻上百倍都不止！我们也是为财罢了~”

见寨主神色松动，他趁热打铁：“你想活，就得拿出诚意。不过，只能放你一个人走，你那些弟兄们可不行，我要带回衙门换赏银的。”

寨主心中天平渐渐倾斜。

是了，那样的东西怎么可能放到明面上，只论箱子里的绫罗绸缎，五十两赏银也算凑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不爱钱呢？

只是，面前的这个男人，看上去倒不大像是贪婪之人。莫不是在故意糊弄自己，就为了救这臭婆娘？

他还在犹豫着，却没留神卫城已经走到酒桌旁，借助身体遮挡，偷偷将个酒杯摸到手里，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掷出！

看到朝自己快速飞来的暗影时，已经晚了。

寨主正要故技重施，让白氏多出点血，以威胁对面，却觉手筋一麻，痹感自手肘处传开，抓着匕首的右手居然有些握不紧。

他暗道不好，正要趁卫城冲过来之前换手，忽然感觉到，左边脖子传来强烈的疼痛感！

有什么尖锐物捅进了皮肉，还在使劲往里钻！

热流汩汩而下，是他的血！

啪嗒一声，匕首掉到地上。

寨主不敢置信地扭过头，看向始终受他钳制、曾经曲意逢迎的弱女子。

略过扭曲的表情、得以报仇的快意、飞溅而出的鲜血，他看到，对方手中凶器竟是一根平平无奇的筷子，染着血，仿佛在讽刺着他先前的信任。

“贱……人……你……害……我……”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咒骂。

白氏咬紧牙关，握紧竹筷，发了狠似的搅动着：“活该！你抢了我上山，难道还指望我谢你祖宗十八代不成？”

说话间，血流得更汹涌了，溅了她一脸！

“姑娘，你先住手！”卫城冲过来，将白氏隔开，伸手去探这山贼头子的脉搏，观察伤口，却发现正中要害！

寨主脖子左侧流血不止，身下很快多了滩暗色血迹，两眼翻白，嘴里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活不成了，上金疮药也没用！

他不禁惊讶扭头，开始审视眼前满面是血的年轻女人。

“我，我是不是杀人了？我不是故意的！他的刀子割得我好痛，我好怕……”白氏敛起眼中恨意，低下头小声啜泣。

卫城有些头疼。

刚刚他们从寨子后头摸进来，已经找到了库房。

好消息是，这帮山贼果然还没来及将新劫来的货物出手，也还算有点见识，里头的货物基本上都保存完好，并没被取出糟蹋。

坏消息是，那几个做了特殊标记的暗镖箱子里，暂时只看到各色绸缎，并无他物。

早知道新房里的压寨夫人这么狠，且早有准备（看这竹筷的尖端就知道花了好长时间去打磨），他就不急吼吼进门救人了。

现在山贼头子被弄死了，他找谁问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