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事实证明，在骑马这件事上，云巧竟还真有点天分。

大抵是因为前十七年被爹娘当成牛马使唤，活儿干多了，胳膊腿自然也就有劲些。这几个月来，伙食方面也改善不少，还时不时吃着大夫开的调理方子，精气神提振许多，身上也多了些肉。

若有人一病半年不起，这会儿见着她，跟半年前那个苍白瘦削沉默的她一比，肯定觉得是两个人。

经过一开始的不适应，她在卫城的安抚、引导下，渐渐习惯了坐在马背上、突然高出来一大截的感觉，但，因为离地面太远，新手都会有怕摔下去的些许心理障碍，仍需努力克服。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下坐姿，感觉座下追风略动了动，虽然幅度很小，心跳还是猛地加快了，手中缰绳无意识抓得更紧。

耳后，男人温声提示：“别太紧张，追风四只蹄子都没动，它就甩了甩尾巴。腰背要保持挺直，但不要太僵硬。手也是，只要抓稳就可以了，不要扯得太紧，不然可能会伤着它脖子。还有腿，夹得太紧马儿也会不舒服，可能会反抗……”

随着他的提醒，云巧才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小臂好像有点酸，刚刚抓缰绳果然太使劲了，完全是白费劲。

她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是这样吗？现在应该没有太用力吧？”

“对，就是这样。”

卫城感觉到她的状态从紧绷到放松，便拉起缰绳，后脚跟轻踢马肚子，手上却没怎么用力。

“你看，想要让马儿往前走，这种程度的力道就可以，加速靠马鞭，勒紧就是停下……”

说话间，本来站定不动、甚至还低头吃草的马儿立刻抬起头，开始慢吞吞向前走，速度跟平时牵它来溜弯时差不多。

“想要让它拐弯，就调整缰绳的角度……”

卫城的教学讲解声中，马儿走得很稳当，不多时，便在卫城选定的训练场地里走了一圈，又一圈，速度不断加快，但，最快也仅限于一开始的两到三倍速度，还不足以让云巧吓破胆。

但，不一会，她额前依旧出了薄薄一层汗。

虽然没喊出声来，喉咙却干哑得不行，仿佛被心口处砰砰乱跳的火炭烧干了似的。

“卫、卫大哥，能不能，先停一会，我，我喘口气……”

卫城从善如流松停下，没放开缰绳，只虚虚握着，等她气息平缓下来，耐心道：“来，这次你试着来拉缰绳，像刚刚那样，走一段。”

云巧依言照做，虽然浑身肌肉不自觉紧张，但，并没出什么篓子，稳稳当当走了一圈下来。

她自信心大增，又在卫城的引导下加了点速，来回跑了两圈。

许是知道身后有人兜底，她愈发放松，不像刚刚被全程带着走，这次纯粹是她自己主导，心情也就不似原先那样不受掌控的紧张。顺顺当当走回原点后，更是神清气爽，连身上出的汗都不觉得黏腻难受了。

云巧心里高兴得紧，下意识扭过头去问：“卫大哥，我这样算不算是——”

不料，“勉强过关”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忽然感觉唇上有抹柔软快速擦过。

眼前，是男人忽然紧绷起来的流畅下颌线，喉头还来回滚动了几下。

“咳，做得很好！”

像方才一样，卫城依旧不吝赞美，但，语气显然不似之前轻松随意，还变得更低沉了，透着股刻意压抑的不自然。

云巧脸上一热，心头的火却烧得更旺了，抓着缰绳的手蠢蠢欲动，正要打破僵局，却听得男人一本正经道。

“那个，接下来，我教你怎么上下马吧。你先别动，我给你示范下……”说着，便行云流水般地从马背上跳了下去。

云巧：“……”

最后，这天下午的突击训练效果显著，云巧已经能独立上下马（虽然姿势不够好看），也能拉着缰绳让马儿慢跑了。

于是，第二天进城时，云巧像每一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按捺不住想要上马的冲动。要不江家太过殷勤，早早就派来马车接送，她多半要哄卫城带她在城外官道上跑马。

见她上车前还恋恋不舍看向追风，卫城不禁失笑，便趁其他人没注意时，凑到一旁车窗，小声对她说。

“别急。你真想骑，明天路上让你骑个够。就怕你吃了路上扬起的尘土，到时候埋怨我没提醒你。”

云巧有些埋怨他不解风情，不禁嗔他一眼，就刷地把车帘放下。

这时，亲自来接人、打点完准备上车的米婆子正好见着这一幕，笑着调侃起这小两口新婚燕尔感情好来。

云巧只笑而不语，跟她说些不要紧的家常话。

路上，米婆子提到江老爷、江太太，自然也不会错过江传芳这位大少爷的手伤。

“都怨那刁奴，偏偏又碰上这大热天的，伤口好得有些慢。不过现在也差不多结痂了，秋闱下场应该没问题。好在姑爷及时出手拦下，不然，要是再咬深一点点，后果不堪设想！”

云巧对江传芳的近况并不关心，只敷衍着附和两句，便轻轻巧巧将话题扯到乞巧节上来。

到了江家，照例是先去拜见名义上的义父义母。江传芳这个半吊子义兄没见着，据说是在自己院子里养伤，兼温习功课备考。

云巧巴不得不见他，闻言心情大好，也笑眯眯说了些洪福齐天、必然高中之类的吉祥话。

江太太听了高兴，亲热地拍拍她的手：“那就托你吉言了。我盼了这么多年，等你义兄高中，希望今科能得偿所愿吧。”

本来，云巧今天来之前还提防着，毕竟上次认亲宴时出的幺蛾子太多。但，这次不仅江传芳借养伤备考的理由没露面，连乔珠儿之流的表姐表妹们也没出现。

“今儿城里有灯会，她们小女孩家家的都爱成群结伴地出去玩，可不好逼着她们来陪我这个老婆子，无趣得紧。我就不做这个恶人了，只是想着给你这丫头过个生辰，才厚着脸皮叫你来罢了。回头等用过晚饭，你也跟卫小子出去转转，松散松散。”

江太太解释道。

这话说得贴心，云巧自然也要露出感动神色，两人演了会母女情深，最后还是没拗过江太太。

月上柳梢之时，两人则被江家的几个侍从婢女护着，来到人来人往的灯市上。

这是云巧前世没亲眼看过的盛景。

她正贪婪地扫过街市上的每一寸热闹，忽然视线在某个方向上凝住，眉峰高高挑起。

那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