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乐州城。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云巧神色终于松快下来，不再像今天早上发现丽水县出现许多无人留意的怪病患者时那样紧绷，也能兴致勃勃看起周围的喧闹街景来。

“亏得咱们没耽搁，这才正好赶上把信送出去。要是迟上一会儿，车队就该出城了，又得多等上一两天。”

从乐州城到永和县，一天之内就能到，快马加鞭更是只需小半天。即便是满载而归的车队，这个点出发，中途不出意外，天黑时再慢也挪到了。

也就是说，秦老大夫今晚或明天就能收到信。

以他老人家沉迷医学的性子，知道这事，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接下来几天，他们离开乐州城之前，没准还能亲眼验证某些事情的发生。

卫城含笑看向身边的小妻子，只觉阳光照在她身上，笼上的那层微金色光芒耀眼得紧，看着就暖洋洋的。

他果然没看错人。

不是所有人都像云巧这样，愿意为了跟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紧张着急，舍得将好不容易到手的那么大一笔钱花掉。

即便只是借钱给自家亲戚、朋友，这种事都能惹得很多夫妻争吵不休呢。

他不禁脱口而出：“巧儿，你真好。”

云巧愣了下，没想明白卫城这话由来，却被旁边几个妇人闻言投来的关注视线闹了个大红脸。

她没好气暗暗掐了男人胳膊一把，“在外头说这些干啥？也不怕人笑话！”

正好见着戴氏香粉铺就在前头不远处，她索性把人扔下，快步往前去了。

可惜，她的脚程还是慢了些，走出去好几步还听见背后有低低的嘀咕声传来，俨然是那几位大婶在议论他们这对小夫妻。

“……刚成亲不久吧？瞧这黏糊劲，我家那口子当年也这样……”

“嗐，要不怎么说老夫少妻好呢，男人年纪大就是会疼人。说什么‘女大三抱金砖’，压根没用，嫁过去相当于多了个儿子……”

“那可不？年纪轻的都是愣头青，半句体贴话都不会说……”

云巧木着脸，一头扎进戴氏香粉铺，顺道将这些让人难为情的声响隔绝在外。

装着新鲜小香花的破花盆已经被安置在客栈房间里，她进来后，第一反应就是想找天机粉或类似的香粉，鼻子也在下意识寻找着小香花的味道。

但，她一无所获。

她也没太失望。

距离天机粉出现还有差不多两年时间，戴氏要是早研究出来了，绝不可能压着这么久不放出去赚钱。

云巧装模作样欣赏着某个香粉盒子时，卫城进来了。

“看上哪个了？”

她知道，卫城肯定打着要买买买给她补生辰礼物的主意，便装作认真挑选的模样，指了其中一个最顺眼的圆盒。

“就这个吧。家里的面脂快用完了，买盒新的就成。”

刚刚女伙计介绍，这是润肤用的面脂，正适合秋冬天气干燥时用。七月流火，很快就要正式入秋，届时天气冷下来，正好就能用上，比那些香喷喷或红艳艳的胭脂膏子实用多了。

卫城知道，云巧不爱往脸上涂脂抹粉。江家在嫁妆里送的胭脂水粉，她基本上没怎么用过，也就偶尔去江家拜访，才会意思意思捯饬一番，以示尊重，便也没非要她多选几样，拿着去柜台付账。

“诚惠三钱银子。”

女伙计笑眯眯报价，卫城正往外掏钱，柜台后头的帘子却突然被人掀开，走出来个高眉深目、年约三旬的艳丽妇人。

她一出现，整个铺子似乎都比方才亮堂了些，大部分顾客的注意力都不知不觉被她吸引了过去，甚至有两个女子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惊艳、欣羡之色。

卫城下意识看了一眼，很快就将眼神挪开，毫无波澜。

“给。”

付钱后，他正要拉上云巧离开，却发现，她居然也在傻愣愣地盯着那艳丽妇人看。

“巧儿？”

云巧回过神来，努力按捺住心中激动，给卫城飞过去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并没急着走，而是迎着那妇人的方向上前两步。

确认对方跟自己对上视线，她压低声音问：“劳驾，我想问下，贵店有没有哪种香粉，用在人身上能衍变出不同气味的？”

妇人眼神微亮，露出一丝诧异，将云巧的后半截话重复了一遍。

“衍变出不同气味？小娘子，你莫不是会制香？”

她的口音跟乐州城、乃至永和县的人都不大一样，语速很快，却没太多起伏，带着股独特的腔调。

卫城再次看过去，脸上终于多了点兴趣。

这妇人居然是鹤州口音，怪不得长相跟大部分中原人不同，大抵祖上有过北胡或其他异族的血统。

云巧老实摇头：“我不会，我只是听人说起好像有这种香，不知道哪本书上记载的，我也不懂那些，所以想来打听打听。所以，贵店有这种香卖吗？有的话，我想买一点。普通香粉的味道虽然好闻，但太多人用了，我想要特别的……”

她努力扮演着一个不爱浓妆艳抹、只追求独一无二香气的古怪女人角色。

妇人有些失望，摇摇头：“没有。不过，将来或许会有。”

她还想试探，云巧是听什么人说起的这种香。可惜，云巧只是在扯谎，自然不可能告诉她一个精确答案，只能含糊过去。

云巧到底不忍她失望，主动表示，回头若打听到更确切的消息，就来这里告诉她。毕竟，她也很希望能早日见到这种香面世。

这句话让妇人心情不错，主动叫住云巧：“小娘子，我看你颇有眼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学制香？我是这间铺子的东家，叫戴春燕，你叫我戴姐或燕子姐都成。”

自报姓名，俨然是有要结交的意思。

卫城略微挑眉，还以为云巧是因为在贺家的经历，突然对制香产生了兴趣，电光火石之间，甚至开始思考，如果她想留下来学制香，他们手里的余钱只怕不够在乐州城里买宅子，赁上一年半载倒是无妨。

不料，云巧犹豫片刻后摇摇头：“我不是乐州城人，不会在这久留，也没那个天分，还是不了。多谢戴姐姐的赏识，总之，我一有消息就来这给你留话吧。”

“成。我要是不在，你直接跟掌柜的说。”

戴春燕没勉强她，看着这对小夫妻相携着走了，按下心头一阵古怪的悸动，转过头便让掌柜去联络制香师，准备将方才那位小娘子提到的想法作为接下来的重头戏去攻克。

若能制作出千人千面的香粉，她应该就不用一年到头四处奔波了，光是坐在家里数钱响就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