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中元节已过，各色活动典礼也都举办过了，今夜城中并不算十分热闹。但因还未恢复宵禁，街头巷尾依旧灯火通明。

城中百姓大都趁着这一年中难得的几次无宵禁机会，成群结伴在街头漫步、说笑，享受一番在外头吃宵夜的快乐。

平时赶在一更前关门的临街商铺，更是抓住时机叫卖吆喝，招揽生意。

就如卫城、云巧二人看上的烧饼铺，靠着现做现卖，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将那白生生的面团变作一张张金黄酥脆、香气扑鼻的烧饼，色香味俱全，勾得不少过路人自发排队购买。

那女子冲过来时，正巧一头撞上队伍里某个面相刻薄的中年妇人，将其撞得一个趔趄，手里牵着的孙子猝不及防摔了个屁墩！

妇人伸手去捞孙子，手里捏着的那几枚准备用来买烧饼的大钱便没拿稳，叮叮当当散落一地。

见孙子扯着嗓子开始嚎，她又气又急，顾不上捡钱，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去，将人抓住不放，并虎着脸开始骂。

“没长眼睛吗你？没瞧见这里有人啊？还是赶着去投胎？这黑灯瞎火的，怕不是故意来偷老娘的钱，还是想拐孩子？年纪轻轻的，还干起这种勾当来了？嘿，你还想跑，没门！不把老娘的钱找回来，你休想走！”

“放开我！我没有！”

察觉手中的年轻女子挣扎着要跑，妇人又怕真丢了孙子，索性利用自身体重优势，将其摁倒在地，嘴里又是一连串的咒骂，还不解气地去掐对方。

许是这年轻女子生得一副好容貌，气质娇娇弱弱的，看着就让男人不禁心生怜惜，旁边就有人看不过眼，弯腰帮忙捡起那几枚铜板，上前相劝。

“这位大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话未说完，人群中忽然杀出两个铁塔似的壮汉，来到妇人跟前，将其推开，并一把拉起那年轻女子。

妇人愈发来气，还想阴阳怪气指责二人是那年轻女子的同伙，要拐卖她宝贝孙子，却见那年轻女子一脸惊恐地尖叫出声，挣扎得更加剧烈了，活似她平时杀年猪时的猪见到那雪亮屠刀的反应。

“救命——”

她刚喊出这两个字，就被其中一个壮汉驾轻就熟掏出块布把嘴堵住，两条胳膊还被反剪到背后。

另一个壮汉则冲那对祖孙阴恻恻一笑，笑得脸上横肉都在颤。

“这丫头是我们家百花楼里跑出来的，年纪轻不懂事，没吓到大家伙吧？放心，回去我们肯定好好教训她！”话说得挺客气，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

那妇人见这两人凶神恶煞，又听旁边人群窃窃私语，说什么花楼、姑娘之类的话，俨然是认出了那出自百花楼的壮汉身份，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那女子真的不是故意撞她，而是花楼里逃出来的女伎！

她不敢招惹这些三教九流的人，只闭上嘴巴，接过好心围观者递过来的铜板，拉着孙子悻悻走了，连烧饼都顾不上买。

年轻女子说不出话，只能流着眼泪，神情哀戚，呜呜咽咽地看向四周人群，甚至还试图在壮汉的钳制下跪下，显然是在向众人求助。

围观人群却不敢插手。

这种事虽然不是天天发生，却也是司空见惯的，尤其是毗邻金水湖畔东北角那一片的街巷，时不时就会出现类似遭遇的小姑娘。

初初被卖入青楼的人大都不甘心，胆子大的找机会逃走，但，真能顺利逃走的百不存一，绝大多数都会被青楼养的打手抓回去，多半还会被当做杀鸡儆猴的典型毒打一顿，以震慑其他女子。

倒不是大家看多了心硬如铁，而是，卖入青楼的女子都是签了卖身契的，闹去官府也不占理。

如果有人大发善心想把人救下，指不定还会被青楼讹上，要么讨要一笔高昂的赎身钱，要么就去官府告这好心人拐卖妇孺，总之，很容易惹上一身腥。

除非是自家不差钱或有权有势的，或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否则，没人会为这种事主动出头。

就连方才主动为其说话的男人也没敢吱声，他就是一普通小老百姓，家里可没余钱去英雄救美。

女子见无人伸出援手，神色渐渐变得绝望。

忽然，她的目光在人群之后的一对年轻小夫妻身上顿住，惊讶之余，又迸发出极大的亮光。

“呜呜！呜呜呜！”

像被困在浅水洼里濒死的鱼一样，她奋力挣扎着，还重重踹了身后壮汉一脚，想要借机逃脱，却低估了对方的那双铁臂力道之巨，压根没能撼动。

期间，她始终盯着那对小夫妻，一双妩媚的眼睛瞪得极大，甚至有些吓人。

这番动静不免惹来个别有心人关注，正要顺着她视线望过去，壮汉已被她折腾得不耐烦了，伸手往她后颈上重重一敲！

女子当即翻着白眼晕倒过去，被打横扛起至肩头，活似码头上装卸货的力工，施施然离开。

方才的小插曲很快被人遗忘，大部分人都一哄而散，原地只留下个别闲人就着此事唏嘘感慨。

“那小姑娘生得挺水灵的，怪不得被这帮臭虫盯上，苦命喔~”

“应该是趁人不注意偷跑出来的吧？唉，一个小姑娘，哪里跑得过那些五大三粗的？回去怕是要遭大罪了……”

“这两年天时好，收成也好，也不知道谁家这么狠心，把女儿卖到那种污糟地方！哪怕卖给有钱人家做妾、做奴婢都好啊……”

无人留意，人群外的那对小夫妻神色沉肃，正若有所思盯着壮汉离去的方向。

二人靠岸下船的地方离那片回荡着靡靡之音的繁华楼阁有些距离，回去也不经过那一处，但，壮汉扛着那女子走的方向正好是朝着那边去的，加上方才人群中的只字片语，可见，那俩壮汉确实是百花楼的打手，并非拍花子编借口掳掠人口。

“卫大哥，方才，她应该是认出咱们来了。你应该还记得她是哪个吧？就是江家认亲宴那日，哭哭啼啼闹进江家家门的那个姑娘，姓白……”云巧皱着眉说，犹豫着是否要帮对方一把。

卫城回忆了下，点头表示记得，却冷不丁补了一句。

“我怎么觉得，上回跑掉的那位压寨夫人，似乎跟她有几分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