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毛干娘震惊了：“有钱人能用这种被子？卫小子，你怕不是脑袋被雪冻傻了？”

虽然只是个村妇，没接触过啥有钱人，她也大致晓得，富贵人家用的不是上好的棉花被，就是更传统、也更昂贵的蚕丝被，再不然就是狐狸、貂等动物皮毛缝制而成的一整张毛毡被。

只有囊中羞涩的普通老百姓，才会选择去捡人家不要的家禽羽毛，回家洗涮一二，跟柳絮、芦花等其他不要钱材料一块塞进被套里，就这么凑合着度过寒冬。

可以说，这些不值钱的家禽羽毛早已打上了穷人专属的标签，即便有人将它们洗得很干净，还熏上好闻的香味，那些有钱人也未必会买来尝鲜。

就跟百年前的猪下水一样，因为味道太重，怎么做都脱不掉那股子臭味，稍微有点钱的人家都不肯吃，只有一年到头难得沾荤腥的穷人才会吃。

前朝，某位大厨研究出清洗猪下水的法子后，用新烹饪手法做出的菜肴色香味俱全，比普通部位的猪肉好吃百倍，名声远扬。

但，这一菜谱出现后，刚开始遭到不少“有身份的人”抵制，只因他们觉得这东西不配进入他们高贵的视线，再好吃也改不了它下贱的本质。

过了好几年，直到某位特立独行的王公贵族偶然尝到这一美味，为其盖棺定论，才让猪下水风评好转，渐渐变得容易接受起来。

毛干娘对这段历史并不了解，但，她下意识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卫小子，你想多挣点钱养家，这个心是好的。不过，你说的这生意，我感觉不太能行。有钱人不会在这上头花钱，普通人吧，他们又没这个财力。你辛辛苦苦捣腾出来，能卖给谁呢？”

卫城却不慌不忙，小声说：“我没说要直接用这些鸭毛，我打算从里面挑那些细小的绒毛来做被子，就是它们胸腹那块的绒毛。”

“绒毛？”

毛干娘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养鹅这么多年，她对鹅这种生物的生理构造已经十分清楚，自然晓得，它们头上、脖子乃至胸腹处覆盖的绒毛确实十分柔软，而双翅、背部、尾巴这些部位的毛羽就比较坚硬了，保暖效果显然远不如前者。

常见的鸭毛鹅毛被，都不会仔细区分这点，而是胡乱填塞进去。又因为鸭毛、鹅毛本身的羽梗是硬的，被套还不能太薄太软，不然盖着容易被戳到，体验感着实好不到哪去。

只用那层绒毛的话，就不用担心出现类似问题了，加上没了异味困扰，那样轻软的被子估计也不比蚕丝被差！

“不过，普通的毛羽我觉得也不能浪费。那羽梗不是硬邦邦的硌人吗？干脆把它打碎，或是沿着羽梗把上面的绒毛刮下来。虽然比不上原生的绒毛，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见卫城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来之前就想好了大致方案，毛干娘也有些心动，只是还有不少顾虑。

“这羽毛是不值钱，现在快进腊月，各家杀鸡鸭的人也多了，收些不是难事。可你不是说关键在那啥小香花吗？你上哪儿变出那么多来？”

卫城并没有被难倒。

自家的小香花干储存量是不多，但，这不是还有戴春燕这位财大气粗的厉害女东家吗？

据云巧透露，早在还没前往永和县寻她之前，戴春燕就提前派出人手去找小香花，云巧提供的线索只不过加快了这个进程罢了。如今过去四个月，别说现成的，她那边就是新种出来的也有不小规模了，不然难以支撑后续的制香研究。

而她们心心念念的什么新式香粉，现在还没正式上市，需求量也就没那么大。等到春回大地之时，就更不愁小香花这味材料来源了。

当然，要用戴春燕的东西，自然不能是白用。

“我跟巧儿商量过了，咱们人手少，现在又快进腊月了，时间太仓促，等忙活出一批被子，说不定都开春了。这种事，还是让戴东家去办更快，咱们也免得操心，跟着她喝点汤也不错。”

得知卫城打算把这主意“卖”给戴春燕，并委婉引导后者在永和县一带收购鸭毛鹅毛、招揽人手做活，毛干娘终于放了心。

“这敢情好！咱们普通老百姓，不懂做生意那些道道，自己单干风险太大，背靠大树好乘凉是真的。可惜，那江家是个不省心的，不然——”

她欲言又止，很快略过这一话题，兴致勃勃跟卫城商量起细则来，完了还催着他赶紧进城给戴春燕送信。

“这大冷天的，没几户人家有新进项，只能坐吃山空。你要是能把这事办成，怎么也能给附近乡里几十户人家闯出条新路来。就是时间赶了点，可不能耽误了！”

卫城笑着点头，又安慰她：“咱们这边开春也不算早，辽东那一带，二三月还下雪呢。只要东西做好了，销路应该不愁。”

辞别干娘后，他就从善如流进城去了。

因香粉铺子换了个掌柜，是戴春燕的心腹，很能信得过，如今送信的渠道又改回了原样。

卫城直奔香粉铺子而去，不料，远远地才看到香粉铺子的牌匾，就被一把耳熟的女声叫住。

“卫郎君，倒是赶了巧了，进城来脚都没落地，这么快就见着故人。巧儿她最近怎么样？还好吧？我正打算等会儿去你们家看她……”

扭头一看，竟在戴春燕本人，从马车里探了个头出来，笑眯眯跟他打着招呼。看架势，对方应该刚进城不久，说不定就跟他是前后脚。

卫城有些惊喜，这倒是省了送信的功夫了，于是勒紧马绳停下，跟对方打招呼。

二人简单叙过寒温，戴春燕便表示，明天一早去桐花村看望云巧，又让卫城代为转告甄思苓，请她明日抽空也见一面。

卫城晓得她过来头一件事多半是盘账，再就是跟云巧、甄思苓细谈那秦椒生意。

虽然可以明天再聊羽绒被一事，但，他总觉得早一日便多一日的余地，压低声音大致将这事提了提。

戴春燕神色惊异，忙不迭请他也到香粉铺子内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