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什么？”

饶是云巧已经猜到大半，依旧大惊失色。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忙把甄思苓请进来，一个拉她坐下，另一个则很默契地舀了碗热腾腾的腊八粥过来。

“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慢慢说，不着急。”

甄思苓捧着温热的粥碗，眼圈更红了。

云巧租给她们做小食店的那间铺子，后面还带个小院子，里头有个小屋能住人。之前租这里的租客，就是一家三口挤在这里住。

云桃、林真真在城里本就有住处，不需要留宿。倒是甄思苓和同村大娘需要在村子和县城之间来回跑，近来天气又冷，她们便有了偶尔留宿的需求。

对没有男人陪伴的普通女子来说，住在这片都是商铺、住户较少的街区，其实并不怎么安全。但，再不安全也比冒着风雪赶路安全，尤其是上个月她们二人在回村路上翻车，险些扭伤脚踝。

三天前，刚停了几日的大雪再度落下，北风卷着飞雪像白色巨龙，在天地间翻滚咆哮着，威力不小，进出城的人都少了许多。

为求安全，甄思苓跟同村大娘就在铺子里连着住了两天。直到今天腊八，她想着回去跟哥哥甄思求一块吃个腊八粥，才早早就收档回村。

结果回去一看，屋里空无一人，找遍全村也没见着甄思求，村人们表示近几日都没见过他。

她当时怀疑，兄长可能又“犯病”了，一个人跑到山里想挖医书古籍上记载的某种罕见药材。

心急之下，她直接自掏腰包去请人帮忙，急忙找了些壮汉进山，这么一找，果然找着了人。正倒在某个小沟里，脑袋上顶着个大包，呼吸微弱，身体冰凉，脸色却红得过分，显然被冻到发高热昏迷了。

“我们家住得离村里其他人家远，我哥脾气又孤僻，平时很少跟村里人来往，这几天也没人过来求医问药，所以，没人知道我家出了事。我当时还没想太多，结果后面一琢磨感觉不对，我哥晕倒那里只有他一个人，连个背篓都没有！即便是从那处小山坡上摔下，那附近也没个石头啥的，他脑袋上的瘀痕更像是被棍子抽出来的……”

甄思苓吃了两口粥，身上暖意渐渐回笼，口齿也恢复了往昔的清晰。

她抹着泪说到这，顿了顿，小巧秀气的脸蛋有些扭曲，咬牙切齿继续娓娓道来。

“替我哥熬粥时，我才发现，家里那半袋子秦椒种子没了！之前做好的几罐辣酱也没了，地窖里的辣味腌菜倒是还在。我跑地头上一看，好些药草都被拔了去，还每种都拔了一些走。许是那贼人不知道哪种才是秦椒，就每种扯了十几株走。里头有我侍弄了七八年的老株，地里也有些被踩烂了的……”

听罢甄家这番变故，云巧悚然一惊，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个古怪想法。

前世，甄家多半也得到过那秦椒种子，兄妹二人还把它当成某种番邦药材种了出来。

虽然当时没有一个知晓后事的她，点明这秦椒也可以用作烹调，且还具有引领一种新式饮食风潮的潜能，但，有爱钻研的甄思求和爱做饭的甄思苓在，他们未必就琢磨不出来这点，最多是需要花上更长时间罢了。

如果他们没意识到秦椒的价值之高，不小心透出风声，被眼光毒辣、善于投机的歹人得知，后者有没有可能为了垄断此物，对他们动手呢？

毕竟，前世的云巧从未听说过，这秦椒是在乐州府界内发现的，外头都说是江南还是泉州一带传过来的好东西，从海上来的，所以要价特别贵。

难道，在她不知情的前世，甄家的这场变故也曾发生过吗？所以，她才从来没听人说起过这对兄妹的存在？

万千思绪、怀疑从心头滚过，云巧忽然觉得背后阵阵发寒。

这世道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太平！

想要过与世无争的小日子，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自保能力，恐怕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按捺住翻涌的情绪，先关心起甄思求的情况，得知后者还昏迷着，不过已经撬开牙关喂过一次药，热度有所下降，心头大石落下。

“人没事就好。种子的事，你也别太自责。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歹人抢了种子去，未必知道怎么种活，说不定那批种子会被糟蹋掉呢？就是那成株的，如今天寒地冻，他们莽莽撞撞连根拔出，还不知道养不养得活呢。”

云巧坐在甄思苓身旁，轻拍着她肩膀，温声安慰。

卫城也帮腔：“甄大夫应该是知道那伙人长啥样的，回头等他醒了，把歹人画像画出来，发出通缉令，官府那边说不准能把东西追回来。”

“对对对，卫大哥画人像有一手。等会儿让他送你回去，顺道看看甄大夫醒了没。要是醒了，就让他画了像送到衙门去……”

甄思苓既感动又愧疚，心里却有些打鼓。

秦椒如今不为外人所知，价值在官府看来也就普通土产，反倒还不如被偷的那几株老药王值钱。若要保密，官府那边不重视，恐怕很难找得回来。

但，她没有主动点出，只道天色已晚，不用着急，明天再送去也是一样的。又旧话重提，请云巧二人帮忙寄信给戴东家，让她做好最坏的打算。

“除了说清楚这事，还劳烦你替我向戴东家致歉。怪我没扎好自家篱笆，才会酿出这种大祸。为了弥补你们的损失，我愿意更改合股文书，只要一半的占股……”甄思苓郑重其事道。

云巧又是吃了一惊，想明白小姑娘此刻正被愧疚笼罩，却也没再絮絮叨叨安慰。

“咱们这就给戴东家写信，不对，这会儿她怕是已经回到辽东老家，或是在半道上了。不过，她之前留了个人在乐州跟咱们对接，正好卫大哥明儿要去一趟那边，信就让他带过去，更稳妥。至于占股的事，这会儿先不着急，等戴东家回信再说。”

卫城早已从屋里找出纸笔，开始刷刷刷写信，同时表示，一定会将信带到乐州的戴管事手上，请他帮忙调集人手搜寻。

“戴东家朋友多、人脉广，即便官府那边查不到，她的人没准能有法子。除非，抢了秦椒种子去的歹人只在自个儿屋里遮遮掩掩种……”

事发后，甄思苓一直处于既愧疚又愤怒的状态，心里甚至有股提刀去干架的冲动，听得这话，终于勉强镇定下来，并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是了，那歹人抢走的辣酱只那么几罐，即便要卖，也卖不长久。连种子带植株都抢走了，可见是个“慧眼识珠”的，想要长长久久获利。

所以，重头戏肯定还要落到重新种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