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说是卖给了个过路行商，姓曾，不是本省人，也没啥名气，打听起来十分费劲。也是误打误撞，偶然在茶馆里跟人聊起，才得了点线索……”

林永锋的手下将这趟出去的经过一五一十汇报出来。

他算是林永锋最信重的心腹，要追查云家幺女云彩的下落，尤其是顺着牙行买卖那条线去找，便不可能全程遮遮掩掩藏着身份，故而，即便林永锋没说全，他也隐约将这事猜出了个大概。

说到下一句时，心情也有些沉重。

“那姓曾的向来喜欢收养些姿色上佳的小孩子，男女都有，还交游广阔，喜欢呼朋唤友来自家玩乐……”

这话说得委婉，可，老江湖林永锋哪里会听不懂呢？

即便没见过小姨子本人，只要一想到对方可能的遭遇，他依旧难忍心头怒火。

更糟心的是，手下表示，并没在曾家找到眉中生有红痣的女孩！

鉴于手下打听得知，曾家每隔一年半载，总会有“无故暴毙”“病逝”的下人被草席卷了抬出来扔掉，林永锋不禁怀疑。

莫非，可怜的小姨子已经被那姓曾的畜生折磨死了？亦或是被送给姓曾的哪个好友故旧？

思及前些日子妻子求的那支中上签，他深吸口气，决定细细探查一番再下定论。

“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只管去盯着曾家。也别只顾着找人，这姓曾的作恶多端，想必他家一带的苦主也不少，你看着能帮则帮，也当是帮咱们自个积德行善了……”

无论小姨子是生是死、身在何方，都不妨碍林永锋对那曾姓商人生出浓浓厌恶感。若有机会报复一把，他绝对不会错过！

在林永锋的等待中，小夏夏的满月到了。

今年气候确实古怪，夏天来得也比去年早一些。进了五月，暑气愈盛，被困在屋里坐月子的云巧很是吃了一番苦头。

好在卫城早有准备，去年冬天便在地窖里存了些冰，数量虽然不多，也勉强够用上一个月。

大抵是见识广的缘故，贾氏倒不似寻常妇人般，一说到坐月子就坚定地不许产妇碰凉水、吹风、还要大热天捂棉被。

见云巧恢复得不错，她便用姜和艾草煮了水，调温后来给云巧擦身。头发不能洗，就用小香花磨成粉，当做通发粉，再用篦子干洗，倒也勉强能维持住云巧的脸面。

不然，她是死活不肯让卫城跟她睡一个屋的，不想让自己最狼狈的一面都被丈夫看了去。

总之，经验丰富、知道很多小妙招的贾氏跟云巧相处起来就挺和谐。小半个月过后，两人关系愈发密切。

操办满月酒时，贾氏也主动挺身而出，里里外外都办得妥妥当当。

云巧愈发感激她的付出，正琢磨着要在满月酒上请她为小夏夏挂领，以示尊重，不料，五月三十这日早上起来，贾氏却是一脸病色。

她用手帕捂着嘴，压抑着喉咙里溢出来的低低咳嗽声，还十分愧疚。

“我这病得却不巧了。今天好些亲友要过来，厨下人手不够，我却不好露面了。省得过了病气给别人，反而不美。”

云巧皱着眉头上前，压着她坐下，探了探额温，脸色愈发不妙。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烧成这样了？”说罢，也不等贾氏解释，就急急喊了卫城过来，如此这般一说，让他去甄家，将甄思求请过来。

今天的满月酒，甄思苓肯定会过来，甄思求这个医呆子就未必了。

“成，我这就去。贾大姐先回屋歇着，你们还有什么事，只管交代小弟去办。”

卫城并无异议，完全没给贾氏拒绝的机会，骑上追风一溜烟跑了。

贾氏前半生就没做过自由民，先是作为家生奴婢伺候人，而后被配了小厮嫁人生子，给主家少爷小姐做了几年乳母，好不容易过了阵舒坦日子，又死了丈夫，遭遇种种变故，人到中年还要经受辗转流离之苦。

即便是最风光那几年，她也只不过是个稍微得上头看重的奴婢，若有个病痛，也不敢求恩典请大夫来看，只私下找人帮忙偷偷抓服药来吃罢了。

贾氏本来还有点担心，云巧夫妇会不会怪她，身体不适却瞒着不说，怕过了病气给小夏夏。结果，这对夫妇听说她病了，压根没提这茬，只第一时间替她请大夫来看，连今天满月酒的大事都能暂时搁置不理，心头感动不已。

“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哪里值当为我这种人忙活？要是耽误了正事——”

云巧只催她进屋。

“贾大姐，你说这话可就外道了。咱们虽不是一家子，可你这一个月帮我们不少，可不是那点月钱能回报的。你这病，估计也是劳累生出来的。我们要不替你请大夫来瞧，那还算是个人吗？”

逼着贾氏躺到床上后，她才笑着说：“我们这满月酒也就小打小闹，客人早提前请过了，酒菜的事你也都提前安顿好了，照着章程去办就是。人手的事，让我弟弟去村里多找几个人过来帮忙。”

“你只管放心歇着，什么时候病好了再来帮我。左右我精神头养足了，也出月子了，这几天，孩子就还是我和她爹亲自带。”

“今天我大姐估计不好过来，不过，我大姐夫应该会来。回头我跟他说一声，明儿让你家姜丫头过来瞧瞧你……”

贾氏听罢，更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连连摆手拒绝。

“不用不用，让她在那边伺候林太太才是正事。我就是小病，哪里用她来看？”

云巧只得换了个说辞：“我大姐身子重，今天这种日子人多手杂，她不好过来。她很喜欢夏夏，明后两天多半会来，带上姜丫头也只是顺便罢了。不信，等会我一问我大姐夫就知。”

贾氏便没再推拒，只含着点泪光再三谢过云巧体谅。

不多时，卫城带着甄思求兄妹过来。

甄思求给贾氏诊过脉，道是劳累加着凉，不是大病，便从随身带过来的药箱里挑拣了些药材出来，凑成一副药，先煎了让贾氏吃下。

贾氏吃过药，睡得昏昏沉沉，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外头有妇人在说笑，似是夸小夏夏长得好，继承了爹娘的优点，云云。

她惊醒过来，意识到卫家的亲友还未散去，擦了把额上的汗，也没急着挣扎起身，重新闭上眼躺着，想快点好起来。

她是来卫家当差的，可不是来当祖宗的。云巧夫妇对她好，她却不能心安理得全盘接收。

这时，屋外忽然飘进来一句：“这丫头越看越眼熟！诶，你记不记得，当初她们那个幺妹，叫彩儿的，跟着小丫头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贾氏皱着眉睁开眼，耳朵朝窗外方向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