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云鹏程一进门，就帮着把车架卸下来，并牵了马儿去从前追风住的棚子下，又将车内那两个麻口袋扛下来，说是林永锋那边让他捎过来的马料，他又按图索骥，照着在杨庄那边跟村人买了一批。

“我想着二姐你家也不种黑豆，也不知道送啥生辰礼物好，就拉了点这个来。二姐，你别嫌弃~”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头就风风火火将马料倒到食槽里，又去灶房弄水给马喝。

他虽没多少养马经验，云家也有一头老黄牛，杨木匠家还有毛驴，喂养其牲畜来也算熟练。加上这马儿于前些天便由林永锋送到杨庄，让他今天回来“借花献佛”，磨合两日的效果十分明显。

那枣红马儿是林永锋特地选的良马，虽然离可以上战场的战马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性情偏温驯，但作为寻常人家的坐骑、帮着拉拉车，却是再适合不过。

虽换了个陌生环境，它却很安之若素，十分乖巧地伸长舌头去卷食槽中的豆子。

见云鹏程提了水桶过来，它竟提前抬起头眼巴巴等着，颇具灵性，桶一放到面前，立刻伸头下去咕噜噜开始喝水。

如今天气闷热，从杨庄一路拉车过来，即便负重不算太大，依旧消耗了马儿不少体力。

云鹏程在那头帮忙伺候这匹新来的马大爷，这头云巧则眉开眼笑地继续欣赏着车厢内部设计，就连刚晾完衣服的姜姜也兴奋地跑过来，扒着簇新的车窗探头围观。

“哇，这是卫郎君送给娘子的礼物吗？回头咱们去辽东就坐这个车？里面居然还有摇篮！这样夏夏就能睡在里面了！太棒了！这个车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吧，娘子可真有福气啊！”

激动完，小姑娘突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被太阳晒得微微发红的圆脸蛋上透出明显的懊恼之色。

“诶，所以说，今天是娘子的生辰吗？您怎么不跟我们说呀？娘和我不知道，啥都没准备……”

虽说她厨艺平平，女红也只勉强看得过眼，没啥特别拿得出手的才艺，比娘亲和她早亡的姐姐差劲多了，但，她至少能给云巧做双鞋表表心意啊！

娘亲就更不用说了，起码能提前去买好肉菜，给寿星本人做顿大餐吧？

云巧笑着揉了揉她头上的小发包：“傻丫头，我这既不是整寿，又还没到七老八十，有什么值当说的？说了，岂不是叫你娘和你破费？你娘之前可跟我说了，你们的月钱可都是要攒着，好将来给你做嫁妆的~”

因隔着一段距离，她便没顾忌，只在说到后半截话时压低了声音，有意打趣小姑娘，试图将话题转移开来。

不料，姜姜却半点不脸红，只嘟着嘴反驳。

“我还小呢，攒嫁妆也不急着这一会。说不准，将来我能学到戴东家半分风采，自己就能挣回好多好多嫁妆！”

相处一月有余，云巧早知道，姜姜这丫头性格大大咧咧，颇有点男孩子气。

只是没想到，在谈论到终身大事这样敏感的话题时，她居然也能这样淡定，并发出豪言壮语，而不是像天底下绝大多数姑娘一样，捂着羞红的脸快速跑开。

她却不知，姜姜也不是在所有人跟前都能大胆说出这样一番话。

之所以对她不设防，也是因为相处下来，姜姜发现，这位年轻娘子表里如一，很是温柔心善。

更重要的是，云巧虽然出身不高，但言谈举止间却透着一股让人折服的气质，见识也广，思想更是比绝大部分人都开明！

姜姜放出这番豪言壮志，想了想，忽然一拍脑袋：“卫娘子，你是不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呀？哎呀，不成，我这就去地里把我娘喊回来。午饭只备了个汤和凉面，这也太简素了——”

云巧清了清嗓子，只当没听到她的质问。

“你有这般志气，那我就等着瞧了。回头要是挣不来这好多好多嫁妆，只能让你娘多操操心，帮你置办些空箱笼给你做脸了~”又笑着拍拍她肩膀，以作鼓励。

这下，姜姜终于红了脸，却没恼得跺脚，只一本正经宣布：“娘子别不信，我都想好回头到了辽东该做什么生意了——”

云巧听得一愣，不禁生出点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沧桑感来。

现在的小姑娘可真厉害，一个比一个敢想敢干，野心萌发的年岁也一个比一个早，倒是衬得她这得过且过的已婚妇人跟鱼眼珠子一样了。

正要仔细听听小姑娘的致富计划，以她多出十来年的人生阅历帮忙参详一二，不料，姜姜见云鹏程擦着汗兴冲冲过来，俨然是要来找云巧说话，她就没往下说，只冲云巧做了个鬼脸，扭身跑去找贾氏了。

云鹏程过来是教云巧养马的。

“二姐，我拿的那袋子里装着些黑豆、料豆还有麦麸，都混一起了，你直接倒来喂就成。没事就带它出去遛遛，吃点草……”

追风算是卫家的半个家人，跟卫城成婚一年多以来，云巧也没少跟这匹老马近距离接触。甚至在去年此时，卫城还兴致勃勃教会了她骑马。

——只可惜，刚学会没多久，她就诊出有喜，又被怀孕、待产、坐月子等事情“拖后腿”，再也没能实践刚学会不久的马术。

也因为这点，原本卫城就常亲力亲为、甚少假手于她，近一年来更是不肯让她靠近追风，就怕有个万一。

总的来说，云巧虽然跟追风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久，对如何养马却是一知半解。

故而，她这会儿听得十分用心，时不时还提出一两个有关细节的疑问，又自嘲着说：“这马儿买来费钱，养着也费钱。要是不仔细些，回头病了，又得找那牛马郎中来看，还得多掏一笔钱。”

钱还是小事，要是耽误了既定行程就不好了。

想到这马儿价值五十两银子，是自己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赚到过的数目，云鹏程深以为然。

“要是有哪里不对的，只管去城里找大姐夫，他认识能治牛马病的郎中。”

想了想又说：“对了，我也跟大姐夫学了点马术皮毛。回头要是你们谁想学，我虽然不够格教人，好歹能在边上盯着点。”

见他期期艾艾说这话时，眼底透出一丝隐秘的期待，云巧的高兴心情便打了个小小折扣。

敢情这小子之前不提，却还在惦记人家姑娘呢！

还说什么“你们”，分明她刚出月子不久，又是学过的；贾氏算是个中年人了，行事稳重，多半也不会学……

姜姜年纪小，倒是有可能。但，他这话显然是冲着不在这里、却也要一块儿北上的甄思苓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