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坐在甄家席上时，云巧已经将乔家的事抛到脑后，准备专心享受半日的清闲。

结果，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大伙儿都很闲，附近乡里并没发生旁的新鲜八卦，以至于，席间又有人提起蒋乔两家退婚一事。

听到开头时，云巧本以为，这些人不过是旧话重提罢了，没想到，说罢退婚那一节，并不似几日前桐花村的人那般，将话题扯到女子名声上来，而是突然神神秘秘来了句。

“那蒋家前两天已经新说了一门亲事，女方姓梁，正好是那乔家的对门邻居，好像还是那乔家姑娘的闺中密友呢。你说这事有意思不？”

“啊？你的意思是，那背后告密的人多半就是那梁姑娘？不能吧！”

“咋个不能？这事儿我一听就觉得古怪，哪有这么巧的事！”

“要我说，无风不起浪，那乔家姑娘估计也不清白。不然，未婚夫家闹上门来退婚，她怎么能忍下这个哑巴亏？换了我，我肯定提着刀冲出来跟他说个清楚明白，哼~”

“听说，那蒋童生虽然年岁大了点，却是连着守了五六年祖父、祖母的孝，才耽误了科考，估计将来前途光明呢。这么好的婚事，竟被闺中密友夺了去，啧啧啧！”

云巧：“……”

听到“对门邻居”四个字时，她脑海中就浮现出去岁七夕跟卫城等人在城中逛灯会时的光景，那夜还遇见了乔珠儿，后者也不是独自来逛灯会，似乎是跟几个小姐妹一块儿来的。

所以，这蒋童生的新未婚妻，该不会就是那几个女孩子其中之一吧？

乔珠儿之所以投河，也不单是因为被未婚夫退婚、当众指责，导致自己声名狼藉，没准也有这一重被好友背叛的伤心愤怒？

若真是这样，先前她对乔珠儿脑壳坏掉的评价就要改一改了。

当然，跟自己作没了一桩亲事相比，对闺中密友毫无防范、导致对方临时反咬一口加害自己，似乎也没显得乔珠儿聪明到哪里去。

只是，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不去想办法报复回来，反而哭唧唧跑去偏僻处自尽，这是什么天字第一号大傻子？

再不济，还能躲得远远的避开对方，惹不起总躲得起嘛。

回家路上，同样在甄家听了一耳朵八卦的姜姜忍不住发表感想。

“那位乔姑娘也忒倒霉了，心仪的人看不上她，还被未婚夫和朋友双双背叛，啧！要是女子不用嫁人就好了，也就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了。”

这番话虽然有些离经叛道，但云巧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有几分道理。

若嫁人不再是女子必须要做的事，她们可以选择靠自己过活，那些虚无缥缈却又无处不在的“名声”枷锁也就不会这样重。

很多女子也不至于早早就开始汲汲营营，削减脑袋跟其他女子相争，只为想要找个好夫婿，将后半生的荣辱都系于一个男人身上。

话说回来，乔珠儿到底喜欢江传芳什么呢？

是他玉树临风的外表，卓尔不群的读书天赋，还是江家那令人垂涎的财富？

总不能是他那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吧？

云巧不惮于用恶意去揣测乔珠儿的这份喜欢。

毕竟，建立在外物之上的感情委实深刻不到哪儿去。

就像前世还年轻幼稚的她，不也曾经被江传芳那副好皮囊迷惑过一阵子，没多久就被冷酷的现实教做人了，那点子悸动也就彻底死去了。

而后因他和白氏牵动的情绪，也并非出自嫉妒，纯粹是一个人被漠视、被欺压、被折磨后，会产生的正常反应罢了。

云巧无声一叹。

“话虽如此，世情如此，女子哪能不嫁人？你看，就如戴东家这样精明强干的女子，恐怕要比世上半数男人都要厉害，她还是得嫁人，哦不对，招赘……”

她摸了摸姜姜早已干透的头发，又用手背试了下她的前额，温度正常，还提着一半的心略略放下

姜姜笑着回头看她一眼：“娘子，我真的好着呢。刚刚在甄家还喝了姜汤，又吃了很多好东西，又是大白天，不会着凉的。”又被云巧话中的招赘二字所吸引。

虽然招赘和嫁人本质上差不多，都是要有个男人靠着，但，对女方来说自由度会大大增加。

她们家没有男丁，姐姐又早早过世了，只剩下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将来她若出嫁了，那边婆家未必愿意让她把娘接来养老。

若能招赘，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还能给家里传承香火，天上的爹知道了应该也会高兴的吧？

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犹豫好一会，才大着胆子说：“娘子，您说我以后能不能也招赘啊？听说，北边立女户的人比这边多得多……”

云巧有点惊讶，却很快含笑点头。

“听说是这样的，只是我也没去过那边，没亲眼见过呢。回头过去了，我帮你出去打听。只是，你娘若不答应，你准备怎么办呢？”

姜姜立刻自信表示，这种大好事她绝对能说服娘，区别只是时间长短罢了，却没忘记央求云巧暂时帮她保密。

“咳，万一我娘一时想不开，不肯跟过去就不好了。咱们先不告诉她，等去到地方了再说，她想跑也跑不了啦！”

听着小丫头的语气从略带忐忑到得意洋洋，大半个身体沐浴在午后谣言的阳光下，灿烂耀眼得像一轮小太阳，云巧也不禁笑起来，仿佛看到了不久后崭新而充满希望的未来。

回去之后，云巧果然信守诺言，没跟贾氏提起半个字，只将今天救人一事说了，大大夸赞了姜姜一番，又张罗着让姜姜去洗个热水澡，以祛除体内寒气。

得知女儿救了那位传闻中的乔姑娘，以及对方的最新八卦，贾氏既担心又感慨，将女儿赶去泡澡后，忍不住躲到一旁长吁短叹起来。

云巧进屋看了看小夏夏，后者正好喝了羊奶睡着了，她便轻手轻脚出了屋子。

见贾氏这般，她很快猜到症结，估计是贾氏想到从前的一些事，有些物伤其类。

当然，二者还是很不一样的。毕竟贾氏一家子并没做过什么错事，只是纯粹倒霉，赶上了有近亲过世罢了。

她走过去劝：“贾大姐，你别想太多。如今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平，咱们改变不了世人的想法，只能自己想开些。有的人想不开，自己钻牛角尖，咱们外人也没啥办法。”

劝罢，也不给贾氏反应机会，直接拉着她去尝从甄家带回来的一小罐新式辣酱。

“听说红烧的菜式都能放，味道比之前旧的那种还要香。贾大姐你说，晚上咱们烧个什么好呢？”

罐子打开，一股辛辣咸鲜的香气飘进鼻间。

贾氏干惯了厨房活计，对做菜也有些钻研心思，顿时被吸引走了大半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