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确切地说，给云彩置办宅子做添妆，这事想在最前头的还是卫城。

他从前虽然在辽东待了十几二十年，却一直吃住都在营里，并没想过要在当地置办宅子，甚至于来到桐花村后也是自己亲力亲为建的房子，并不清楚不同城镇、不同地段的屋舍行情。

故而，为了将云巧挣来的那笔钱（他自诩挣钱本事暂时远不如妻子）花在刀刃上，不被中人坑，他特地恶补做了点功课。不管是出发前在永和县，还是北上时在稍大点的城镇里停留，都会趁机跟当地人打听一二，以了解行情。

到了安平府，递上拜帖后要等待柳家回音，他有了更多闲暇时间，跟当地人打听了大致价格后，还专门找了个牙人带自己去看宅子。

安平府位于京城和辽东两地之间，虽然临近海港，但这处海港跟南边不同，是个马蹄形的港口，三面都被大燕的土地包围着，外边的船队必须穿过一道狭窄海峡才能进入，可以说是个易守难攻的位置。

因占据了这样得天独厚的地形，又有驻军在此，安平府一带历来鲜少受战火影响，又跟京城、乃至更南面有着极便利的交通往来，物产丰富，在此地生活并不比其他大城池差什么。

显然，这里比辽东更为宜居，离辽东又不算太远，快马只要几天就能到。

卫城一开始打的算盘就是，如果价钱合适，可以考虑在安平府置办个宅子，回头到了辽东再买一个。边关若风平浪静，云巧母女大可住在离他更近的那处。若将来一旦战火重燃，就把她们送到安平府来。

等确定“彩霞”就是云彩，柳老夫人又大发善心放其自由后，他便灵机一动。

既然都要在这里买宅子，不若直接以云彩的名义买下来，算是是给她的添妆。不管她住不住，屋子都在那里跑不掉。将来若有需要送妻女避险之时，也能照样送来这边托付给云彩。

关键是，这样一来，云巧就绝对不会指责他乱花钱，买个宅子空放着了。

“……都是你二姐夫的主意。说正好牙人带他去看了这里，价钱还算公道，就定了。他呀，先斩后奏，买完了才写信回来跟我们说。大姐一听，可不能光让我们俩出头，干脆掏了另一半银子，算作我们两家合买给你的，谁也不落后~”

云巧笑着将这宅子的来龙去脉说完，见云彩眼泪汪汪看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便板起脸。

“咋地？你还想塞回来给我不成？银子我都收了大姐的了，退是退不回去的。你要不肯收，自己跟大姐说去！”

云彩破涕为笑，果然将那房契重新叠好收起。

“哪有你这么挤兑人的？还让人千里迢迢送张纸去，哼，我才不上当呢！有白给的好处，我又不是傻子，做什么不要？进了我的口袋，可就拿不出去了！”

“好好好，随你高兴就是。”

姐妹俩嘀嘀咕咕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看着天色，不敢再耽搁下去，哪怕柳老夫人并没遣人来催，也没听到小夏夏哭闹的声音，她们依旧自觉走回前头花厅求见柳老夫人并告辞。

让云巧大感放心的是，小夏夏不仅没哭闹，这会儿居然还趴在软榻上玩儿，手里抓着个布老虎，身边炕几上还摆着各色玩具，有些凌乱，显然多半被她“宠幸”过。

柳老夫人则一改方才正襟危坐的端庄模样，歪着靠在大迎枕上，一边笑眯眯看着小夏夏笨拙地爬动，一边跟身边的婢女说笑。

“瞧这小胳膊小腿，多有劲儿啊！要是不看这张俊俏小脸蛋，我还当是个男娃娃呢~哎哟，你们两姐妹这么快说完话了？”

云巧笑道：“托老夫人洪福，今后我们姐妹见面的时候且还多着呢，不必急于一时。我也担心，我家这小丫头太闹腾，扰着您清净。”

柳老夫人嘴上说着不闹腾、不累之类的话，但，到底上了年纪，这个下午见客时长确实有点久，午觉又没睡，还真有点困倦了。

双方说了一番场面话，云巧再三谢过老夫人体恤，便客客气气告辞。

柳老夫人便体恤到底，挥挥手，打发云彩送她们出府，还不忘让人打包了一整个包袱的玩具给云巧带走。

“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拿回去给孩子玩。你要不好意思，回头送些元蘑啊榛蘑啥的来，我老婆子就爱吃这口。”

云巧心知这些都是辽东的土产，果断一口应下。

出府路上，云彩终于有了跟小外甥女近距离接触的机会，甚至还动作僵硬地抱了抱她。

玩了半个下午，已经超出小夏夏这个点清醒的极限。刚手边有新鲜玩具和人逗着玩，她还能撑得住，现在就不行了，眼皮耷拉着，几乎要粘上了。

即便云彩动作生疏，抱得她有点不舒服，她也只是扭了扭身子，自动调整成更舒服的姿势，还在闭着眼的情况下，顺手搂住云彩脖子呼呼大睡。

云彩先是一愣，而后乐了。

“哎哟，这小丫头怪亲人的，莫不是也知道我是小姨？”她晃了晃怀中这团结实又柔软的热源，心头也一片柔软。

云巧解释：“她平时也喜欢这样抱着我脖子，趴在我肩头上睡。我一直纳闷呢，这么个睡法哪里舒服了？八成是觉着你眼熟，她平时虽然不认生，但也不会随便趴在谁身上睡觉……”

纵使姐妹俩再是不舍，视线范围内依旧很快出现府门的轮廓，只能忍痛别离。

马车渐渐走远，云彩还站在门内静静注视着。

知道那越来越远的马车一侧帘子放下，她才深吸口气，在门子的目光中转头走开。

回到后院，见柳老夫人只换了身家常衣衫，并没去床上躺着，她有些担心。

“老夫人明明累了，怎么不去歇一会？今天为了我的事，让老夫人累着，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老夫人不以为然摇头，只道怕晚上走了困，先撑一撑，晚饭后再睡，又若有所思地说。

“你这二姐，我瞧着是个直爽利落的。你那二姐夫，也算是年轻有为。有他们俩照应你，回头我走了，也能放心留你在这。”

云彩想了想，从衣襟里摸出那张房契，笑着呈给柳老夫人看。

后者见了果然欢喜：“瞧，我说什么来着？你这丫头果然是个有福的！从前是没法子，今后啊，我老婆子怕是不用操你的心咯。”

站在柳老夫人的立场，从未见过云巧、与卫城也只是一面之交的她，自然免不了担心云彩家人面慈心苦，借着这机会攀上侯府，亦或是将云彩带回家后变着法子苛待她。

如今，这张价值一百三十五两的房契，虽然还入不了一位超品国公夫人的眼，但，足以证明云巧两个姐姐、姐夫待她的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