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江传芳娶亲的事，其实云巧是知道的，毕竟两人还是名义上的义兄妹，江太太与她之间依旧保持着浮于表面的“母女情”，九月在京城时就已经告知于她。

当然，这事对云巧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以至于她听过就忘了，只隐约记得是在腊月里。

她倒没忘记最重要的是送礼。

到了辽东后，她早早就让贾氏帮忙置办一批礼品，连同给江家今年的年礼一并送往京城，送出去就完事了。

等到正日子已经过去好几天，她应南湘邀请来到女学堂，和学生、帮工们一起煮腊八粥时，才慢半拍想起这件事，以及，当初对她不屑一顾、生怕她和卫城拖了江传芳后腿的那位郑小姐。

哦不对，现在该称她郑氏了，也不知她婚后的日子可还顺利？

无论如何，总不会比前世的自己更糟糕吧？

云巧不时搅动着面前大锅里的粥水，闻着空气中甜蜜蜜的香气，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甄思苓的熬八宝粥技巧讲解，一边优哉游哉地想。

然而，这种悠闲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课上做试验的八宝粥熬好后不久，甄思苓主持着让各人都分了一碗现场吃，还能带一碗回去给家人尝尝“自己的手艺”，学生们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弄得激动不已，正欢声笑语着，洪氏突然在门口探了探头。

云巧有些惦记还在外面的卫城，尤其是今天这样过节的日子，对分粥一事兴趣不大，不比卫海提前告假回来过年、眉开眼笑的南湘。

于是，她便成了头一个发现洪氏这一举动的人。

两人对上视线。

云巧本以为，洪氏是来找南湘或甄思苓说事的，正要开口喊二人，不料，却见洪氏迟疑着冲她招了招手。

她有点纳闷地指了指自己，见洪氏重重点头，便狐疑着走过去。

“洪嫂子，你找我有事？”

洪氏神色有点为难，却没犹豫太久，带着点辽东女人独有的飒爽，很快说出来意。

“夫人，我夫家有个亲戚，算是玉姐儿堂姑吧，她有点事想求见您。我问她找您啥事，她也不肯说，非说要见着您才说。您看这事——”

玉姐儿就是洪氏送来女学堂上学的女儿，大名叫韩玉，在最近一次旬考里表现得不错，近百个女学生里她排名第四。

云巧听南湘提过这事，对这孩子有点印象，加上开学当日洪氏仗义执言的举动，对洪氏母女印象都挺不错。

她并不怀疑洪氏是在撒谎骗她，毕竟她要见人，也绝不可能出去见，只能是让人进学堂来见，旁边还要留着人。

只是难免觉得奇怪：“你这夫家堂妹，莫不是也想进学堂做帮工，挣些钱贴补家用？要是这事，找我怕是没用……”

“不不不，我也问过她这个了，她说没这个心思。再说了，她自己开了个铺子做点小生意，不差钱使。”

云巧心头猜测顿时换了个方向，转到找她寻求生意上合作的方向去了。

这倒是能说得通，毕竟，前不久，她和戴春燕、甄思苓合作的辣酱生意终于把第一批货扑到了辽东，短短几日内就点爆了各大酒楼、老饕们的热情。

正如她们当初预测的那样，辽东酷寒，对这种辣味调料的接受度绝对很高，事实证明她们眼光还不错！

虽说明面上依旧是戴氏的铺子卖货，酒楼主打宣传，云巧和甄思苓只隐在幕后，但，生意场上精明人多得是，也不排除有人嗅出什么风吹草动，联想到云巧身上来，亦或是知道她和戴家关系匪浅，希望通过她搭桥牵线，也在辣酱生意中分一杯羹。

“行吧。她现在是在学堂外头？那你去带她进来吧，我就在这边书斋里见她，也暖和些。”

云巧做好了跟一个类似戴春燕这样的女商人谈生意的心理准备，连茶点都让姜姜帮忙准备好了，结果，人进来了，却让她吃了一惊。

因为，这女子虽然只比洪氏小几岁，显然已过双十年华，却还梳着未嫁姑娘的发式，亦有几分姿色。

隆冬腊月里，她穿得不算臃肿，内里浅色袄子、衣裙，外头裹了件胭脂色披风，衬得整个人愈发俏丽，又透出几许做生意的人独有的干练精明来。

反应过来后，云巧很快将自己的诧异掩饰下去，暗道自己犯了想当然的毛病。

洪氏只说来人是韩玉的堂姑，是开铺子的生意人，并没说这堂姑已经嫁人生子。

“韩姑娘~”她礼貌地冲对方笑笑，客客气气请其入座，又单刀直入地问：“听洪嫂子说，姑娘寻我有事，不知是有何事？”

这位漂亮的韩姑娘却没马上回答，只定定打量着她，慢了几拍，才咬着唇说。

“不瞒您说，我就是想来看看，卫大人的夫人生得什么模样，又是何等气度，才能叫他那样的汉子动了凡心……”

云巧心头一跳。

这话说得，让人不想歪都没法子。

她面上笑容转淡，“韩姑娘，我有些听不明白你的话。”

对面的女子低下头苦涩一笑，又带着些许不敢抬起头，凝视着云巧。

“我叫韩乔，八年前家住城西铁铺街街尾。那时，卫大人救过我一次，我本有心报答，只可惜时局动荡，出了些事，他后来又离开了辽东不知踪影……我等了他足足八年，却只等到了他已经娶妻生子的消息……夫人，我没有别的心思，也没想挑拨你们夫妻感情。我就是心里难受，很想亲眼见一见您，好叫自己死心来着……”

云巧更是目瞪口呆。

方才，她刚勉强消化完这韩乔话中含义，心头警钟大作，正准备严阵以待，甚至做好了卫城跟这女子从前曾有一段情的糟糕心理准备，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的来意居然只是这样简单！

这让她暗中积蓄的怒气瞬间消散，仿佛拳头打进了棉花里。

等韩乔擦干眼泪，恢复了进来时的干练模样，接连恳请云巧别怪罪洪氏（后者并不知情），而后带着一丝怅惘离开，云巧忍不住疲倦地歪到一旁，趴在炕桌上一动也不想动。

她只觉得心累，先前被强行压下的猜疑全都跟鬼影一样浮出水面。

卫城当年真的没做出过什么表示吗？不然人家姑娘怎么会傻傻等他八年？

如果有的话，他是不是对她撒谎了？

要是回头他承认了，他们之间还能一往如前吗？

是了，这姑娘单名一个乔字，跟她的名字还挺像……

守在门口听了只言片语的姜姜心情也很复杂，恨不得抓住韩乔，替云巧冲去草城质问卫城。

这都什么破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