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安王世子满腔热情直接被这盆冷水泼没了，蔫头巴脑走出去，离了安王几个心腹视线范围，脸上才流露出怨怼表情。

正好，之前掩护他躲进卫家马车的内侍还没死，闻讯跑来献殷勤，眼泪汪汪说了些忠心话，他就没忍住跟这内侍小声抱怨起来。

“父王真是太偏心了！之前三弟学马术摔断胳膊，他在夏园陪了一夜。二弟、四弟写了文章，他也总是夸。明明都是儿子，凭什么对着我不是骂就是嫌弃？刺客又不是我招来的，奸细脸上又没写字……”

内侍心里跟明镜似的。

安王生气大约是因为，抓出来的奸细分布最多的地方就是世子身边，嫌弃世子驭下水平太差。

但他不敢说，毕竟他也是世子的那个“下”，有个奸细之前还没少跟他打交道。虽说他自认清白，可万一世子反应过来，怀疑他也是奸细，把他打杀了咋办？

他只能顺着安王世子的话安慰对方，不着痕迹将矛头引到其他公子身上。

这招果然有效。

安王世子甚至有些感动，觉得只有这内侍懂他，且忠心耿耿，一路走回自己那勉强还能住人的临时卧房，吐槽的内容也变得更丰富多彩起来。

于是，耳力过人的卫城就隔着一堵墙，被迫听了一通安王后宅争斗的恩怨情仇故事。

就连他身旁的云巧也隐约听到了“侧妃”“狐狸精”“白氏贱人”等几个关键词。

她心头微动，猛地想起数月前匆匆一瞥的某个画面，脑海中已经有些模糊的轮廓渐渐变得清晰。

“难道——”

因为太过震惊、不敢置信，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又马上反应过来，捂紧嘴巴。

卫城不解地问：“难道什么？”

云巧摇摇头：“我，我刚刚想到一个事，也可能是我想错了……”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卫城不禁心生警惕。

方才安王虽然没有直白挑明，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投诚！

老皇帝年迈，底下的成年皇子们全都蠢蠢欲动，甚至还搞起了刺杀这套，卫城私心里是不想趟浑水的，可，这次的刺杀事件偏偏将自家卷入其中……

他不仅莫名其妙成了安王世子的救命恩人，还给安王献上两个活口刺客，这点功劳虽然不算大，但也足以让安王将他看在眼里了。

即便他装傻听不懂，可，等今夜之事传出去，其他势力若知道了他的存在，难保不会直接将他打上安王一系的标签，并暗中作对。

若还要拒不接受安王招揽，两头不是人，届时处境不是更加麻烦？

他带着礼物忧心忡忡归来，还没想好要怎么办，这会儿自是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可能影响他分析局势的线索。

因离天亮还有个把时辰，安王自然不可能刚送完礼就要将儿子的救命恩人撵走，逼他们赶夜路——谁知道暗处还有没有潜藏的危险——正好卫城他们原先分到的两间房都基本完好，能住人，就原路回房歇下。

又因先前的刺杀，安王到底还是加强防备，原本能住进驿馆的手下也不敢睡大觉，纷纷主动出来巡逻，以至于卫家两间屋子附近几乎形成一片真空，只稍远些有军士来回巡视。

云巧听着外头动静，悄声将自己看到的和心中猜想微微道出。

“当时只匆匆看了一眼，并没看清，就隐约觉得有点面善，也不敢百分百断定就是她。可，那人偏偏也姓白。卫大哥，你说这是巧合，还是——”

卫城还以为，在自己进去见安王时，她可能无意发现了什么古怪动静，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面上难得露出一丝迷茫。

那个曾经跑到江家哭哭啼啼，险些把小舅子裤子扒下来，还将一个山寨的土匪头子忽悠瘸了，新婚之夜将人捅死，印象中满面血污的女子，现在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安王的侧妃？

这也太离奇了吧？

想到种种前事，他也拿不准，如果云巧猜想属实，那白氏对他们夫妇会是何种态度。

是怨恨他们一开始袖手旁观，还是会因被他救出土匪之手而感激，亦或是，担心自己的过往被他们夫妇揭露出来，决定斩草除根呢？

恩将仇报的事，那可是屡见不鲜！

“你说得有道理。可，咱们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万一触怒安王，回头她要吹起枕头风来岂不更容易？”

连卫城都会担心被反咬一口，深谙前世老对手脾性的云巧就更担心了。

“方才听世子说，王妃在京城，我们今天进进出出也没见着几个女眷，估计是那侧妃有孕，不适合长途跋涉，留在京城王府养胎，王妃留下照顾。算下来，她生子调养怎么也还要几个月。这段时间，也足够咱们查清楚究竟是不是同个人了。”

顿了顿，她又说，“等天亮后，我再让姜姜她们出去转一圈，找机会打听，没准能有收获。安王那边也不用急，左右他不挑明，咱们态度暧昧些也算不上出格。”

卫城深以为然，决定听云巧的，回头对上安王时要再恭敬三分，坚决不留人话柄。

夫妇二人窃窃私语半晌，困意渐渐涌上来，再次和衣卧下，睡了个不算安稳的短觉，天就亮了。

起身后，姜姜二人打了热水来侍候云巧洗漱，她趁机叮嘱她们几句。

虽然不明所以，但，二女还是认真应下，并若有所思着出去打听消息。

姜姜仗着自己年纪小、长得圆润讨喜，主动请缨去找庖厨要早饭，并勒令连翘在云巧跟前待着，省得又撞上安王世子，平白招惹是非。

不多时，小姑娘就满载而归。

“夫人，那位白侧妃是去年春天入的王府，好像是江南人来着——”

江南？

云巧微微皱眉，却突然想起，前世的白氏好像就是在江南一带遇到的江传芳，又被他赎身带回。

而且，白氏进江家后的吃穿用度，大部分时候都像个地道的江南女子，就连口音也更偏向江南的软侬吴语。

该不会是命运之力太强大，白氏虽然逃脱了一开始被家人卖入青楼这茬，后面又误打误撞落回类似境地去，被拐子或什么人卖去江南吧？

可，江南离安王的封地足有一千多里远，安王又不能擅离封地，哪来的机会跟江传芳那样跑去江南猎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