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还顾不上细思热衷跑马、身体倍儿棒的次子怎么会无端端落水，鲍太太就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女儿和儿子，选哪个？

兰儿明显是中了药，一时半会解不了，刚刚在场的除了她和几个狗腿子商人妇，还有几个丫鬟。虽说后者是她们自己带来柳府的婢女，可，现在来报信的丫鬟十分面生，赫然是柳家人。

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姓姚的贱丫头说不定这会儿正躲在哪里看她笑话呢，再被柳家人捅出去，鲍家和兰儿的脸面都不用要了！

所以，如果要去二郎那边，她就没法给兰儿善后。若留下来善后，她又不放心次子的安危。

犹豫的一瞬间，来报信的小丫鬟忽然惊呼出声。

“啊！这里发生什么事了？那是，那是鲍三——”

即便鲍太太很努力将鲍兰儿挡在身后，识趣的随行妇人也向她靠拢，试图遮住来人的视线，但，她们显然低估了这小丫鬟的洞察力。

但，这小丫鬟话没说完，便在鲍太太惊怒中带着点威胁的注视下闭嘴，僵在原地没敢再吭声，忍不住乱飘的好奇目光却暴露了她的心思。

心念急转间，鲍太太灵光一闪，来了主意。

她勉强露出个忧心忡忡的表情：“兰儿方才吃了酒出来透气，不知为何一直没回席上，我放心不下过来找，却发现她病了。这孩子打小就怪，好些吃食都不能沾，一沾就要出风疹，还会发烧，大了才好了些。也是我太大意，以为这怪病已经好了，没想到今儿却——”

到底是做药材生意起家的，即便不精通，或多或少都认得大部分常见药材，对病症也有些了解，尤其是某些不常见、又骇人听闻的怪病。

遇上某些特定食物或物事就会发病的风疹，就是鲍太太灵机一动给鲍兰儿想出的脱身借口。

说话间，榻上的鲍兰儿刚好重新从裹得紧紧的被褥中挣出，露出半张红彤彤的脸蛋、紧闭的双眼和皱起的眉头，再配上她因为难受发出的哼哼声，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像是发烧。

小丫头半信半疑点头，露出个同情的表情，并主动提议要帮忙跑腿请大夫。

鲍太太哪里敢让柳家人找大夫给女儿诊治，回头一说女儿是中了某某药，传出去，女儿还要不要嫁人了？

她果断婉拒，表示自家医馆就有熟悉鲍兰儿“旧疾”的好大夫。

同行一妇人适时说：“鲍太太，左右我们几个也没事，正好能帮着搭把手。您要是放心，就把令爱交给我，回头我联系车马，亲自送兰姑娘回家，您先去前头看看令公子，如何？”

说话这人是几人当中跟鲍太太最好的一个。

鲍太太虽然不能百分百放心，但相比柳家，显然这个妇人更值得信赖些。更何况，权衡之下，她私心里还是更看重次子一些。

长子稳重却不大贴心，次子虽跳脱，有些小毛病，对她们老两口却十分孝顺。

兰儿再不济就是嫁的人家差一点，次子却是她万万不能失去的！

她说了两句感激不尽的话，才跟着那小丫头匆匆去了。

路上，鲍太太全程脸色沉肃。

经过认真思考，她严重怀疑，儿子是被连翘害落水的。

更确切地说，是被连翘伙同卫家那个云氏、还有云氏那个妹妹一起害的！

毕竟，云氏的妹妹在柳家做婢女，听说有好些年头了，在柳府下人里颇有地位，人脉自然差不到哪儿去。

兰儿会在阴沟里翻船，八成是她们发现不妥把姚家丫头救走了，还将计就计坑了兰儿一把，还有二成可能是鲍家出了内鬼，她们提前知道自家要下手，所以早有准备。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不排除她们会对二郎下手，或出自报复，或出自警告，亦或是炫耀！

鲍太太将连翘等人当做假想敌，殊不知，被救上岸后、咳得快断气的鲍二郎却在恶狠狠瞪着卫城，并指着他大声指责。

“你，你为什么，咳咳，推我下水？我哪里，咳，得罪你了？就算，就算你我，两家前些日子，拌了两句嘴，也不至于，咳，害人吧？”

因这起落水事故聚集过来的人都下意识看向卫城，其中，几个事发时离得近的人都看到，方才鲍二郎掉下湖里时确实跟卫城挨得很近。

卫城不慌不忙，并露出点疑惑表情。

“你恐怕误会了吧？你我无冤无仇，我怎么会害你？更何况，你堂堂七尺男儿，看上去身体康健，远胜我如今和不少男儿。”

他适时轻咳两声，像今天在席间表现得那样，俨然是个重伤初愈的虚弱伤患。

又无奈轻叹，“退一万步说，我即便真要害你，为何要选择推你下水呢？这湖又不深。”

鲍二郎脸色一僵，心里却疯狂怀疑。

卫城这厮真的是伤患？

可他反应怎么那么快，自己刚要动手就被一闪身避开，也不知怎么用的巧劲，就让自己失去平衡直直往湖里栽……

可恶！

他开始在人群中找人，并暗暗给几个狐朋狗友使眼色，示意他们站出来给自己作证，指认卫城推他。

等这几人勉强领悟他的意思，打算开口，围观人群却纷纷点头赞同卫城的话，甚至议论得热火朝天。

“边上都是人，一喊就有人过来救了，又是大热天的，泡会水也不至于发热，更死不了人。这算什么害人？”

“诶，兄台此言差矣。上个月张家的赏花宴上，听说就有两位千金小姐落水……”

“嗐，后院那些女眷一个个都小鸟胃，饭都吃不饱，走路跟弱柳扶风似的，站不稳掉下水也不出奇。”

“这你就不懂了吧？此落水非彼落水，里头还有故事呢……”

众人正讨论得欢快，在连翘安排下故意躲到前院、以撇清自身嫌疑的连翘见到这一幕，不禁想起夫人教导自己的赴宴十大注意事项。

其中就包括，“注意入口之物”，“注意别让人“失手”弄脏你的衣裙”，“提防打着幌子四处乱走的潜在捉奸人”，“提防被人推下水、或有人故意装作被你推下水”这几条。

连翘大为震撼，并打算回家再跟夫人好好学几招新的，以防万一。

看着岸边那落汤鸡似的狼狈表兄，她忍不住幸灾乐祸，并暗暗想，这大约就是栽赃嫁祸那套了。

只是，夫人跟她举例时都是说的女子间的明争暗斗，这法子用在男人身上也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