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从江家离开时，卫城不禁打从心底感慨，应酬这事比打仗还累！

鉴于回京的两大任务已经完成，他也没有要跟诸位同僚套近乎的打算，于是，面对江家二老盛情邀请他留下用饭，他实在没借口拒绝，只能留下。

席上人不多，江传芳依旧托病没出来，他的妻子郑氏也不方便来见外男，只有他和江家二老三人。

卫城看着席面上的山珍海味，不禁再次表达起对舅兄的关心来，顺便安慰二老。

“听人说，舅兄那伤叫林大夫看过。林家家学渊源，医治外伤骨科最是精妙，多半无须百日就能恢复。况且，舅兄不是两手都能作书么，又深受礼部几位老大人看重，想来很快就能回去当差了。”

江家二老脸上的笑再次僵了僵。

不说林大夫还好，说到他，江太太就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据儿子说，在换这林大夫开的药之前，他那手伤只是恢复得慢些，时常作痛，可换了新药没几日，那古怪红疹就缠上来了。

只是，他们也不好将对方的治疗方案彻底否认。

毕竟，在重新接骨后，断骨那处确实有在恢复，儿子也不至于夜夜被疼痛惊醒。而且，林大夫开的外用药膏拿去检查，并非发现里头有什么不对劲。

最后，京城的大夫们只能得出结论，大约是江传芳水土不服，之前从没去过辽东这样陌生的地界，乍然去了，又不慎受伤，身体虚弱之际容易惹来风邪，等手伤好了大约红疹也能消了。

问题是，没人能保证，这些疹子留下的痕迹也能一并消除。

江太太不大信这些大夫，只能千里迢迢寄信去找秦老大夫来帮忙。

当初他们搬家上京，秦老大夫却没跟着来。

因为看了素未谋面的知己林老大夫的著作，又经历了乐州若虫病事件，小老头觉得埋头闭门造车不好，想趁还能走得动去各地走走，多接触一些新鲜病例，回头也准备自己写一本医书，想流芳百世来着。

一时半会，秦老大夫还联络不上，江家二老只能派管事去江南等富庶地方寻访名医。

这会儿见卫城神色真挚，言语间对那位林大夫颇为推崇，江太太就不禁动了心思，拐弯抹角打听。

“近来不知是秋干气燥还是怎的，府里好几个婢女小厮都起了红疹子，怪吓人的。好在大夫说了不会过人，不然，唉……姑爷不是也跟那林老大夫学过几手吗，可有听说过这种病症？”

卫城强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若无其事摇头，又毫不犹豫主动表示，回头就给林大夫去信相询。

江太太顿时高兴起来：“那敢情好！要是有那祛疤效果好的药膏，还烦劳姑爷帮我们讨个一二瓶。”

接下来，卫城又旁敲侧击一番，意识到老两口似乎纯粹是出于颜面考虑打死不肯透露江传芳近况，后者在归京路上并非发生过事故，先前的猜想渐渐打消，也很快将此事抛到脑后。

毕竟，在他看来，男人脸长得好没啥用，干净体面就得了。江传芳就算脸上留点印子，也不至于沦落到外人流言中毁容的地步。大不了豁出去，暴晒一个月，让白脸变黑脸，保证看不出那点印子在哪。

然而，并非人人都跟卫城这样豁达，或者说是，糙。

此时此刻的江传芳本人心情就很糟，离悲愤欲死也只有短短几步距离了，尤其是听他娘说他的好妹夫很关心他，很想来探望他之后。

当然，来自卫城的关心不是重点，关键是如今卫城的身份。

听到卫城连跳五级升职的消息后，江传芳打碎了一整套他最喜欢的雨过天青茶具，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噩梦。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粗莽武夫凭什么爬到自己头顶，还是以这样诡异的神速！

正三品……

他还要多久才能升到正三品？

如果按部就班，以他的资历，至少也要十年八年！

除非，头顶上换个新天！

只是，许多事都跟前世不一样了。

像简王，他早该死在辽东了，如今却还在苟延残喘。他官职不高，很难打探到简王接受御医医治后的具体情况。但，算着时间，死期应该不远了。

他最怕的是，万一哪个御医真有几分本事，听说过那种毒物，救对方一命，那么……

鹿死谁手，恐怕还不得而知！

为求稳妥，恐怕要再上一层保险了。

江传芳打定主意，正要唤来那面目平淡的新小厮，让他想法子打探下王府里面的情况，最好能再动点手脚，让简王早点归天。

可一问之下，下人们竟说对方前两日告假回家了，还说是他点头的。

江传芳隐隐觉得不对劲，勉强耐着性子等了几天，始终没能等到对方出现。

与此同时，京城却突然爆发出一个骇人听闻的大消息。

简王中毒了！

原来，前段时间他缠绵病榻，不是什么怪病，而是被人所害！

歹人知道他平时喜欢看书写字，居然买通下人，在他惯用的笔墨纸砚，乃至书本上都涂抹了某种药效古怪的毒粉。

毒发时症状跟普通风寒病人差不多，不断变得虚弱，直到最后，五脏六腑的元气都被耗干，衰败而亡。

可以说是十分阴损而隐秘的害人法子。

听到消息后，江家二老顿时急了，马上来找江传芳。

“儿啊，你说你这病是不是也被人下了毒啊？那简王殿下身边那么多人服侍，严防死守着都能中招。你——”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什么？简王中毒了？你们从哪里听说的？”江传芳脸色扭曲了一瞬，急急发问。

江太太解释：“就厨房李大娘说的，她今天早上出去买菜，听街上的人议论……哎呀，娘跟你说正经事呢。赶紧拿你名帖去请御医，让他们来瞧瞧，你这病是不是也跟那毒物有关！说不准就是跟你这药膏冲了，药性才变了……”

街上？

后面的话江传芳差不多都没听进去，整个人如遭重击，身体晃了晃，险些没站稳。

之前，简王在鹤州的种种遭遇其实只在内部小范围流传，普通老百姓是不知道的，毕竟皇家要脸面。

所以，这次的消息怎么可能传得沸沸扬扬，连街头巷尾的贩夫走卒都听说了？

这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