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斩草除根（中）

许醴坐在书案前，一边研墨一边思考着对策，自己女婿招惹的那个年轻人的师父，已经不是他们许家能够独自对付的存在了，唯今之计，只能请陛下派人镇压那等凶人了。

良久，他拿起毛笔写下：“老臣千里之外顿首：今鱼妖之祸甚剧，加之邪修窃为乱，一干忠臣良将尽为其阴谋残害，臣请遣陛下派人助老臣斩杀邪修，以绝后患。”

密折写罢，许醴拿起宣纸，看着上面的铁钩银划，眼神微顿。

“锋芒太露。”

说着，便将其放在油灯上点燃，扫了一眼不远处堆积的尸体，深吸了口气，强行将运功之后的燥郁压制下去，圆融的字体重新出现在纸上。

“臣闻治乱安危，国之大事，关乎社稷兴衰、黎庶福祉。

今有邪修于浙江多地兴风作浪，祸乱苍生，臣冒死进言，恳请陛下速发天兵，以平此患。

邪修隐匿于山林村落，昼伏夜出，勾结鱼妖，暗杀官员，私造兵器，妄图颠覆我大明江山。

近月来，宁波、慈溪、观海卫等地屡屡传出妖邪之乱。村落遭劫，百姓流离失所，田宅被焚，谷物无存。老弱妇孺，哭声震天，惨状不忍直视。

其行径之凶残，手段之卑劣，令人发指。勾结鱼妖，奸淫妇女，掳掠百姓，稍有不从，便屠戮全家。

臣深知，朝廷之兵，不可轻动。然如今局势危急，若不及时遏制，星火燎原，必成大患，故臣恳请陛下恩准。

陛下圣明，洞察秋毫，必不忍见百姓受苦，江山蒙尘。臣愿效死疆场，不负圣恩。

唯望陛下早做决断，救万民于水火，保大明之长治久安。臣不胜恳切之至，恭呈此折，候旨。”

开口想要唤来管家，才想起来他已经葬身在刚才的火海之中了。

脑海中又有不可名状的呓语响起，老人健硕的身躯摇晃了一下，苍劲的大手猛地扶住椅背，花白的眉毛紧蹙，许醴强打精神走到后院。

找来留在家中的二儿子：“正福，派人把这封信送到京城，请谢阁老亲自递给皇上，要快。”

许正福接过信封，打量着父亲的神色：“爹，又头疼了吗？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一眼？”

“给凡人看病的顶个屁用，快去安排。”

“是。”许正福不敢反驳，急匆匆走了出去。

许醴看着儿子离开，这才开口：“道友不必藏了，去而复返，想必是铁了心要老夫去死了。”

葛玄依旧是那个黄面老者的形象，闻言从不远处的树后走了出来：“我只是好奇，这么短的时间，你是如何将断臂恢复的，莫非你们有什么特殊的治疗法术，能够生肉续骨？”

许醴眼神凝重，手中暗暗蓄起灵力。

葛玄见他不语，摇摇头：“那就打到你开口。”身影随即消失。

许醴眉头紧皱，将手中的冰锥朝后方射去，葛玄身影浮现，眼中稍稍惊讶，这点时间没见，这老头竟能跟得上自己的动作了？

手中焚风刺瞬间成型，熔化冰锥之后朝许醴继续冲去。

许醴趁着冰锥阻隔的间隙闪身躲开，功法全力运转，身上赤红纹理席卷，手中匕首反握，比之前更快的朝葛玄反击而来。

葛玄轻哼一声，龙渊在手上翻飞，格挡的同时见缝插针，朝对面的要害飞速刺去。但面前的老者速度也是惊人，每每能够在剑刃加身之前挡住葛玄的攻击。

两人对战之间，许家后院的几棵参天大树被撞得几近倾倒，树冠开始燃烧，熙荣堂的牌匾也在二人交手间砸落在地。

许醴脸颊划开一道浅浅的伤口，血刚流出便被止住，他额头见汗：“我愿将族内功法交给道友，只愿能与道友化干戈为玉帛。”

没想到葛玄停也不停，手中剑刃以更快的速度劈下。

许醴奋力躲开，脸上怒意勃发，顾不得脑海中与日俱增的低沉呓语，他再次将皇上赐予的功法运转到极致。

上半身残破不堪的大红色寿服被彻底撑开，露出了胸膛上那些诡异的赤红纹路，那纹路此时还在向黑色转变，同时似乎具备了生命，在许醴棱角分明的肌肉上恣意舞动。

仅仅是看了一眼他的上半身，葛玄便有些晕眩，同时又觉得这纹路有些熟悉，像是由无数蠕动的触手和扭曲的肉块拼凑而成。

在哪里见过呢？

不等葛玄细想，许醴就已出现在他眼前，狠厉的苍老面容上夹杂着一缕疯狂，硕大的拳头朝他头上袭来。

葛玄躲闪不及，抬手挡下这一击，但整个身体还是被击退数丈。

他甩了甩手，眼中终于露出认真的神色，灵力朝龙渊剑身中涌去，脚下一步重踏，转瞬间袭至许醴身侧，剑尖刺向他的太阳穴。

这一击的速度太快，许醴似是没能反应过来，但在头颅快要被刺穿的一瞬间，他身上的漆黑纹路诡异地加快了律动，下一秒就像一只提线木偶般将头颅向后仰去。

葛玄眉头一挑，手中将剑刃翻转，朝他的胸前刺下。

血液飞溅，纵然许醴及时抽身，但胸前也被切开一道长长的伤口。

许醴甩了甩头颅，他视野里的物体开始出现幻影，葛玄走过来的身形已经开始扭曲，但他心底不愿去想那份最坏的可能性。

“快些解决他，在心神不稳之前。”老人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的杂念祛除，他觉得局面仍可挽回，就像七十年来他处理过的所有风波一般。

葛玄察觉到许醴的状态不对，与他见过的第一头食尸鬼刘智彪陷入癫狂之前有些相似，本想拖到对方自我崩溃，但这老头的眼神竟突然清澈了起来。

眼见许醴脚下生风，两只手上浮现冰锥，葛玄摆正了姿势，准备迎敌。

两人气机逐渐升至巅峰，他们目光牢牢锁定对方，只等一边露出些微破绽。

噗嗤，一柄剑尖从许醴胸前刺出，葛玄惊讶地眨了眨眼，他没料到此时此地竟有人替自己刺出了这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