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垂头丧气离开。
张永紧跟其后，走到僻静之处拦住韩文：“韩尚书，你何苦打自己啊，你的好意，陛下都知道。
昨晚陛下给宫里商议事情的大人赐汤，你没有来，陛下念叨你半天，说没有让你尝到自己家乡的饭菜。
说韩尚书在京这么久，过年也不曾回乡祭祖，心有社稷，不能忽略您。”
韩文听着心暖，但是却有些狐疑。
不会吧，陛下因为京营的事情厌恶自己，刚才又拒绝自己，哪怕自己据理力争。
韩文垂头丧气道：“陛下怎么会记挂我呢。”
“韩尚书，用心感受，便能领会陛下之意。”
张永说完，转身离开。
韩文心里憋屈，跑到文渊阁找李东阳，结果听文渊阁里面的吏员说几位学士都回家歇着去了，昨夜商议政事没睡觉。
于是，韩文便到离自己家最近的王鏊家中去了。
王鏊是韩文敬重的人之一。
韩文觉得王鏊有风骨。
他倒是想找杨廷和。
但是得知杨廷和还要等两三天才到京，果断找王鏊去了。
王鏊听到韩文要求核查录功被皇帝拒绝。
顿时觉得韩文傻。
王鏊同情的看眼韩文：“正德二年时，鞑靼犯边，保国公朱晖上报有功之人两万多。
当时的兵部尚书不是你，也这样质疑，甚至要核查，惹的保国公争吵。
陛下选择相信保国公，封赏一千多人，将近两千。
现在，你怎么又闹起这种事情来了。”
韩文很是委屈。
西北离京城远。
朝廷给武将又是论功行赏。
万一……真的冒功，往后不查出来，只会让这些为了冒功，不择手段伤害无辜百姓。
王鏊悠悠叹口气：“陛下可有怪罪你？”
韩文摇头：“不曾，还说昨晚要赐汤，因为我没在。”
“是有这回事。”王鏊道：“昨晚大家核查这些年京军当役之事，我们都是在文渊阁休息的。”
“昨晚我是要去的，当时黄珂他们来了。”
韩文道：“陛下真的是被这些奸佞害了，还有那个王守仁，整日不在刑部做事，跑去收学生，欺骗百姓，哄的百姓一口一个阳明先生。”
王鏊觉得韩文不开窍。
其中原由，他很快就能明白。
皇帝不信任边镇武将……传出去会失人心，再者才出现安化王造反的事，还敢再整其他的？
王鏊厉声道：“你不明白吗，真是糊涂啊。
西北那么艰苦的边镇戍边，又半个月里拿下安化王，朝廷怎能质疑。
再者，你也只是怀疑，也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不是吗。
如果换做你，被质疑，被层层核查，作何感想？”
韩文听了王鏊的话，顿时如遭雷击，许多事他没想明白，现在听王鏊分析，顿时明白了。
对啊，如果是他，辛苦平叛被朝廷核查，就算没什么，也会失望的。
这么一想，韩文悔从心来。
“我岂不是给陛下出难题？”韩文说着，一巴掌狠狠打在自己得脸上：“我糊涂，我糊涂啊，是我太蠢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据理力争。”
韩文连着给自己几个耳光。
王鏊没有拦他：“不管是咱们还是武官，都是同僚，这样子岂不是生嫌隙，让人觉得小肚鸡肠，看咱们的笑话。”
韩文长叹一声，向王鏊道：“我明白陛下之前为何不喜欢我，我真是一无是处。”
王鏊皱眉，刚要说话。
门子突然跑进来：“老爷，韩家管事说让韩大人回去，府里面来了贵人。”
韩文眼睛转了转：“肯定是我家兔崽子的狐朋狗友，哪里有什么贵人啊。”
王家管事哭笑不得，可似乎还在羡慕之中，道：“听说是司礼监的萧公公，说带着好多好东西。”
韩文看眼王鏊，王公也忒不厚道了，为了安慰自己，把他们家的管事都喊来演戏逗自己。
自己早晨从宫里出来，亲自见过皇帝的，都不曾有赏赐，这会儿赏赐就来了？开什么玩笑啊。
韩文忍不住摇头，王公现在也会捉弄自己了。陛下会赏赐我这个惹事的？
这般想着，只当王鏊是下了逐客令，起身告辞，回家去了。
回到家时，直接愣了。
还真是陛下给自己的赏赐。
韩文激动的摔了一跤，顾不得拍衣服上的雪，飞快跑回了家。
…………
朱厚照从早晨坐到晌午，听黄珂跟仇钺还有王阳明说延绥和宁夏二镇的事，顺便了解当地的真实情况，再发表一些自己的意见。
因为韩文一搅和，黄珂，仇钺和进京等封赏的人，就得等到明天早朝。
对于这件事，黄珂始终是气愤的，他觉得自己的清白被别人怀疑了。
于是在向皇帝汇报他上一年巡抚延绥时的事情时，时不时会冒出一句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
仇钺则是窘迫的很，主动提出皇帝核查录功大簿。
朱厚照都是拒绝。
表示自己很信任他们。
“西北艰苦，朕都知道。”朱厚照看着仇钺：“此次平乱，真是有劳你们了，否则又是百姓受苦。
朕虽在京中，却知晓用人不疑这个道理，朕今天见你们，是感谢你们保护宁夏百姓，保护了大明的子民。”
仇钺跟黄珂如遭雷击，这就是他们该做的，怎么还让陛下给他们说起谢来，实在是不敢当。
黄珂感动道：“是臣本分。”
半天没听到仇钺说话。
王阳明跟黄珂偷偷瞥了眼，却看到仇钺已经是傻不愣坐着，双目瞪的大大的。
赶紧谢皇帝啊，你这傻不愣的干什么，找死吗！
朱厚照看到黄珂疯狂的咳嗽示意仇钺，笑了笑：“仇卿家，很是憨直啊，这样的不多见。”
仇钺嘿嘿笑，陛下是夸自己。
他从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被陛下这样夸赞。
自己只是个游击将军，平乱也是应该的，陛下却如此重视，还相信自己的战功，不惜拒绝兵部的尚书。
陛下待自己的恩情，必须报。
拿命报！
“陛下，仇钺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誓死忠于陛下，不负皇恩。”
说完，噗通跪下，直接磕头。
朱厚照淡淡道：“你不用扑汤蹈火，只要好好的练兵戍边，朕就很高兴？”
练兵？戍边……陛下这意思定然是要给仇钺升大官了。
黄珂跟王阳明默默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