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五年,四月十八。
王琼三子大婚。
乾清宫。
夏皇后坐在镜前画了眉,涂了胭脂,又不满意,正对着镜子细细擦拭。
她五官很出色,鹅蛋脸显得明艳,单看她衣冠整齐的样子,就很养眼。
前后两处的线条,更是天然的匀称圆润。
夏皇后转头看朱厚照一眼,声音轻缓而婉转:“我已让兄长备了厚礼去王家。”
“其实不用让他去,朕让刘瑾送礼便是公开支持。这些朝臣都很聪明……嗯,你不回去?”
看眼没有穿衣服,只盖着被褥的朱厚照,夏皇后道:“我挺喜欢待在你这里的,觉得有人气。
但又不敢经常来,怕耽搁你歇息,毕竟早朝你要起的很早。”
“没关系,今天不用早朝,朝臣都去王琼家了,应该不会有朝臣进宫。”
朱厚照翻个身,随口说道,但是他听到夏皇后这么说,心里也很温暖。
相处久了,渐渐的就放下防备的心理,他发现夏皇后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会替别人考虑,遇事也不无脑。
李荣进来道:“娘娘,杨夫人来了,在坤宁宫等候。”
“本宫知道了。”
李荣点头,出了殿。
夏皇后看着镜子,叹了口气说道:“要不,我让杨夫人回去,你觉得呢。”
“此种小事,你随意啊。”
朱厚照伸个懒腰,说道。
夏皇后随后又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去。
若是不去,担心杨廷和又在前朝为难他,自己倒要跟着担心。
回到坤宁宫,夏皇后看见杨慎夫人,温柔示意她坐,说自己一个人在宫里闷,正好有个说话的。
王氏看眼夏皇后,今天是杨慎催促自己进宫的,同时她自己也想来。
“娘娘身子近来好些。”王氏问道。
“马马虎虎,宫里女医不懂,太医院都是男子,本宫实在不想跟他们接触。”
夏皇后对太医院是有怨恨的。
而且解不开心结的那种。
“东城有个女医,这妇人名叫谈允贤,成化爷时,家里给朝廷做过官,钻研医书,给女子看病,效果极佳。”
夏皇后点头,温柔道:“本宫倒听说过,改天跟陛下说说,让陛下召到宫里问问。”
听到皇后说起皇帝,王氏顿时心里一紧,竟期待再次遇到皇帝。
“不过,陛下哪里记得我,宫里秀女在学规矩,陛下整日都要去看看,神魂不定的。
本宫常与陛下说,不要寻些不三不四的女子,不仅白白占了陛下便宜,往后他厌倦了,也不容易摆脱,只会徒增烦恼,非不听。”
其实知道朱厚照是因为杨廷和这些外臣的压力,夏皇后故意这么说,有意让王氏回去误导杨廷和。
实际王氏听到,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如今才真正感受到等待的煎熬,啃噬的内心,已经发疯。
平日都会提醒自己,这是不对的,夜里常常压抑思念,否则,就如泉喷涌。
夏皇后随即又故意表露跟皇帝不合的样子:“本宫其实不想跟陛下待在一起。”
王氏虽然不想听,却又忍不住心里反驳。
能跟陛下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快活,又不用担心其他事情。只要是女子都会满意,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王氏顿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过于不要脸,亏得这种想法只有自己知道,不然她没脸见人。
不要胡思乱想,万不可想着下贱之事。
自己是杨慎的正房,难道没有皇帝,就活不下去?
王氏待了会儿,便说自己该出宫。
天气极好,太阳当空,春日里难得的舒服惬意,萧敬陪着朱厚照在宫道散步,说着刘瑾的事情。
这时,王氏从去坤宁宫的小宫门廊道走过来。
看到穿着月白色龙袍的朱厚照正站在坤宁宫跟乾清宫的宫人通道上,背对着她。
王氏看着高她许多的身影,双腿跟定住一样,心里默默的数着两个人之间的步数。
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手按住胸口定了定心神,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去。
嘉靖年间,这里盖了交泰殿。
现在是空地。
萧敬提醒,朱厚照回头看到王氏,自然的笑了笑:“杨师傅近来可好。”
王氏看到朱厚照,神情很不自然,愣了片刻,上前揖拜见礼:“见过陛下。”
“回陛下,父亲跟夫君都去王尚书家赴宴了。”
朱厚照听到,心里很高兴,杨廷和还是去王琼家了,哈哈,贱籍废除不是你老匹夫能挡住的。
两人保持着距离,朱厚照说完直接跟萧敬要走,萧敬道:“太医院开春可从府县考核新医士任用。”
察觉皇帝并没有再看自己,那天的事情似乎不存在后,王氏顾不得那么多了,道:“陛下,京城有个女医不错。”
她一开口,萧敬就愣住了。
朱厚照有些警惕,他担心是不是杨廷和又给使了什么坏法,看着王氏:“叫什么。”
听到皇帝被吸引,王氏不禁抬头看着他脸,心情好起来:“叫谈允贤。”
王氏这次倒是真心实意给朱厚照推荐。
谈允贤成化年间就很有名,对女子妇人之病,十分的擅长。男女有别的时代,女医会特别方便,京城贵妇很喜欢。
朱厚照满头问号,这种女医你可以给皇后说啊,忽然他就明白过来,王氏这是想跟自己寻找说话的机会吧!
萧敬看眼王氏,道:“爷,宫里正缺女医,杨夫人既然知道,可以到殿内细说,这里风大。”
王氏跟朱厚照都明白过来萧敬的意思。
殿门被萧敬掩上,瞬间安静的很,只要不高声说话,外面根本听不见。
朱厚照可不会放过打听杨廷和的事情,上前道:“听说杨师傅最近喜欢上黄白之术,府里在炼丹?”
王氏觉得自己身子发软,整齐的牙齿咬了下嘴唇,老老实实的回答。
“回陛下,不曾炼丹。”
王氏直愣愣的看着朱厚照,看着他的眼睛,是自己日夜朝思暮想的人。
“你说谈允贤,朕之前是听人说过的。”朱厚照看她发愣,皱了皱眉头:“王氏。”
踏足乾清宫时,王氏就感受到君权的威压。
同样是年纪相仿,但是感受过皇帝,她就有些抵触杨慎。
“王氏!”
刚一想到这里,耳旁忽然传来声音,霎时间让王氏浑身一冷!
她将脸转到一边,可怜的样子跟刚才搭话的态度完全不同,幽怨的蹂躏自己的衣角。
朱厚照上前一步,双手放在王氏瘦削肩膀上:“此事继续下去,对你不好。”
“陛下想那么远做什么,只要陛下心里念着我,就够了。”
朱厚照沉默片刻。
从容洒然的将冠摘下,放在身前的案上。
落座椅上,靠向椅背,看着王氏,温和道:“杨夫人,来侍。”
王氏身子轻颤,走到朱厚照前面,然后跪下。
“每次见到陛下,都能感受到陛下威仪,能有幸服侍陛下,是贱妇之荣幸。”
王氏一边为皇帝除腰带,一边说道,语气真挚恳切,感情更是自然流露。
这话说完,朱厚照睁开眼。
看着面色诚恳的女子,心底叹了口气,最终将她扶了起来,温和道:“坐上来,不用再跪。”
王氏近距离看着皇帝,坐在他腿上,恳切说道:“陛下,是贱妇自愿。”
太阳西斜。
朱厚照靠在椅背上,随意的问道:“要是有喜欢的金银首饰,告诉朕,尽管拿去。”
王氏捧起乌纱翼善冠的动作一停,丰腴的身子软了软,将冠帽给朱厚照戴好,缓缓退到椅子前面。
“谢陛下,妇什么都不要,陛下保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