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花海

“最强的降魔士，最初的修仙者？”王管事皱起眉头，“这不是村里的传说祷文吗？”

哪怕离乡多年，他仍记得，每当举行祝会，「陈氏降魔」总是派头最盛，最为隆重的那一个。

村里众人会为此提前数天，端着板凳聚在一起，有的编制竹藤器具，有的裁定修补戏服。

彼时尚年幼，跟在父母身后的他，从长辈嘴里听的最多一句，就是这段祷文。

那会的他，幻想过这位陈氏的无数种形象，每日都在站在村口老树墩上，仿着祝会戏台上的大人那般，手持短树枝，咿呀咿呀唱个百十遍。

而现在竟有人说，他一直崇拜的传说人物，有了现实对照。

一瞬间，王管事只觉气血上涌，额脑隐隐发胀，当即怒目圆睁，语气变得尤为冰冷，“虽然陈元曾以完整双灵根的资质，一举打破了西陲练气十层修士的年龄记录。”

可随即似是意识到什么，顿了顿，撇过头道：“但你也知道，那已经是过去，如今的他，更像也更适合做一位丹师，而非其他。”

“还是说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说的？”王管事忽眼神一凝，心脏顿时提到嗓子眼。

即便心底并不愿接受，但倘若真有证据足以表明，他自是明了其中轻重。

“没有。”许执事侧着头，淡淡回道。

闻言，王管事那刚压下的腔火，再度汹涌而上，“那就不要乱说，「陈氏降魔」乃是村子历年的头等祝祷要事，你同为青口关村人，自应明白才对。”

“那你认为，一介玉子的青山为何偷偷造访陈府？”许执事依旧面若平川，随口反问道。

王管事本想反驳，却发现比起这个，其他的理由更站不住脚，一时无可辩驳。

“吼”

下一刻，一声震天虎啸，响彻整座大灵峰山，传进山下四城众人耳中。

两人循声望去，于半山腰的一巨石处，隐约可见一头白虎，其身后聚集的众兽，亦在这时齐齐仰天长鸣。

…

遗迹某处

“唔…”陈元单手扶额，三指按着两侧太阳穴，试图以此缓解胀痛感。

守在一边的胡知喜，见状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扶住踉跄起身的青年，“陈师弟，你终于醒了，感觉如何？”

这声音好似有股魔力，听得陈元大脑发昏，迷糊回道：“好累…每一个关节都好酸。”

胡知喜稍稍垂眉，“这样吗？”

跳入血池后，二人共同结成的法罩，骤然一缩，随即一摊接一摊的血污砸在防护法罩，生出渍渍冒响。

仅过了数息，法罩便彻底溃散，已没有抵抗之力的两人，只能被血色龙卷拖到深处。

而在这段时间里，少女亲眼看见，海量死气趁此疯狂灌涌而来，直直进了陈元体内，亮起阵阵荧芒。

“既然你醒了，那这道阵法画卷自是应该物归原主。”胡知喜抬起一手，递出握着的画卷。

陈元微微挑眉，迟疑少许方接了过来。

只碰触的那一瞬，他便认出这阵法画卷不是别的，正是刚才又被毁了一次的《甲诸子午阵》。

“还有，谢谢你。”胡知喜抿了抿嘴唇，而后朝眼前青年作揖行礼，“我还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女人手上呢。”

陈元轻笑一声，拱手回礼，沉声道：“师姐先出手搭救，在下现在不过报答而已。”

“这样啊…”少女笑意顿时一滞，逐渐收敛了起来，“你当真只是感觉累？”

闻言，陈元不由一愣，闭眼细细感受一番，方朝着对方郑重点了点头。

可得到肯定答案的胡知喜，眉头愈发深锁，凝成一团。

“或许陈师弟也看出我能力的些许端倪，事到如今，我觉得也是时候该好好谈一谈，当然，我相信此次谈话内容，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的，你说对吗？”

说着，胡知喜微仰着下巴，直直盯着陈元双眼，那极其冷冽的眼神，似要洞穿对方灵魂，自顾自开口道：

“我的能力是通过神识操纵，暂时截取记忆片段，从而达到改变那个时间节点存在的既定事实。”

“为了救治彼时已失去半数神识的陈师弟，我曾删去有关你我的一段记忆，当然，这是双向的。”

“而问题在于，现在的我已经无法再使用这种能力，因为用以存储记忆片段的容器，已经破碎。”

少女随手撩了下耳垂下，指头落空时不免轻叹一声，“换言之，那些记忆已经回归原身，而那些被改变的事实，自然也将变回原先的情况。”

“我的意思是，你的灵魂现在不再完整。”

若将神识分为十等份，五成是一道生死红线，只有高于这标准，方能被称之为人，一个能够行动自理，头脑清醒的人。

“是因为它吗？”少女眼神下移，落在陈元手中阵法画卷。

她能感受到，那里面的确寄宿了陈元的部分神识。

稍稍思忖片刻，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如果说，陈元一开始的神识就不是完整的十成，那么被剥夺的半数，自是不到五成。

加上还有寄宿部分神识的画卷在手，神识完整度便能达到正常人的标准。

陈元自是清楚对方所言何意，只是有一事不明，为何这次穿越空间通道的副作用会如此之大。

思量再三无果后，他很是干脆将其抛之脑后，暂时压下心中疑惑。

“话说，陈师弟可认得眼前此物？”胡知喜单手一招，凭空唤出一朵有着十三片花瓣的白花。

陈元眉心一拧，“这是…死荧花？”

话音刚落，胡知喜便侧过半边身子，露出身后远处景象。

待陈元抬眼看去时，眸中倒映的是成片的白色花海，花枝左右轻轻摇曳，如同麦浪随风起伏。

恍惚间，他竟看见在那花海中，一熟悉的白衣少女，正对着他含羞浅笑。

见此，青年不免心头一紧。

因为他从未对人说过，自己这趟遗迹之行的真正目的。

“如此规模的死荧花，我还是第一次见。”

哪怕胡知喜已得知其存在，但当再次看向那片花海时，呼吸仍是不禁一促。

虽然她不谙丹道，但宗门一众，无不知许长老心心念念此物。

对方更是曾在人前豪言，只要有人能给他提供足份的量，他会尽其所能，满足对方一个要求。

而先前许长老突然替陈元出头，旁人倒不难猜出缘由，毕竟整个宗门的丹师，就没有一个是其不曾交好的。

只是大多数人，包括胡知喜也没想到，面对曾有过恩怨的陈元，许长老竟还会决心结识。

而这时的陈元，却是眯着眼打量起周围，淡蓝色的水环盘缠而起，环在四肢之上。

他当初正是在此吃了大亏，先是碰到盘踞在此的巨兽，而后还遭他人联手围攻。

陈元思绪微敛，眼里柔光随之褪去，浮起几分惊俱之色，“也就是说，我们已经来到了遗迹的第四层，甚至是更高层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