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一圣殿

两人齐齐看向海岸线。

流线型船身,狰狞的龙首,五彩斑斓的圆盾,以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极快船速。

北方人来了!

“啊!”

“啊!!”

“北方人!!”

“北方人来了!!!”

两人扯着嗓子,凄厉尖叫堪比雄鸡。

慌乱之间,其中一人摔倒在塔楼的阶梯上。

视角陡然变换。

他一路哀嚎着,从顶滚到了底。

他仰面摊在地上,挣扎着欲起身,却瞪着头顶天空彻底呆在原地。

万千带火的箭矢划破了昏黑天空。

火光流动。

落入北方人的眼瞳,照亮了战士们的脸。

“举盾!!”

索德大吼一声。

他跳向船只正中,将盾牌举在前方。

北方战士们聚在一起,用圆盾撑起牢不可破的壳。

嗖嗖嗖!

箭矢到了!

一瞬间,哀嚎此起彼伏。

身旁同伴被箭矢射中,立即翻起白眼,身子一软,跌下船只。

“咚咚”声不绝于耳。

盾牌上传回巨大力道,震得人手腕酸麻。

箭头钉在木盾上,穿透木盾,露出锐利寒芒,偶有几支射在圆盾正中的铁牌上,发出“叮叮”脆响。

羊毛船帆燃起火焰,迅速引燃了帆绳。

火光冲天!

长船载着烈火与北方人,驶入海岸。

随着“叮叮”声消散,箭雨终于落下了帷幕。

索德放下圆盾,大吼一声:

“上岸!”

扑通!

扑通!!

北方战士们跳入冰寒海水。

海水没过了小腿,他们在身前顶起盾牌,掩护着同伴冲向海岸。

箭矢袭来,总有同伴躲避不及,痛苦地倒入海水。

索德看着海岸。

只见一名独臂贵族骑着白马,带着数百士兵守在岸上。

“安格诺!”

他咬牙喊一声,拎着巨斧跳下了船。

迎面冲来数百康诺特士兵。

两兵相接。

托德一马当先。

他在疾驰之中,一斧子劈断面前士兵的胳膊。

那士兵捂着胳膊,才嚎了一声,瞬间被跟在托德身后的北方人砍翻。

托德没停歇。

看到迎面劈来的剑,他顿了脚步,调整步伐。

一斧头自右往左,猛地砍出。

距离恰好。

这斧子很准,精准劈在了脆弱的脖子上。

纷杂的武器碰撞与怒吼中,听不到骨骼咔嚓作响,但他知道自己劈中了,足以一击毙敌。

头颅飞起。

他躲过摔倒的尸体,顶着盾牌,继续前冲。

一个又一个。

每砍出一斧,托德都大吼一声。

没多久,斧头丢了,不知卡在哪人的骨头中。

他用盾牌格开身侧袭来的剑,一盾顶翻了那名惊慌偷袭的盖诺人。

对方晕头转向,爬不起身子。

托德抽出对方身上的矛,狂吼一声,将长矛捅入对方的身体,他猛地前冲,将其狠狠举起,又狠狠贯在地上。

他才松开长矛,迎面又是一剑斩来。

没了武器,只能躲避。

托德半跪身子,抄起脚下的战斧,一斧砍在那人腿上。

那人被劈的侧倒。

他站起身,双手抡着斧子,狠狠劈入那人的胸膛。

托德拔出斧子,稍稍松了口气。

身后不远,一位游离于战斗之外的康诺特士兵,忽地看到了背对自己的托德。

士兵忍住了呼喊的冲动,耳边只剩心脏的砰砰跃动。

他攥着长矛,不顾一切地前冲。

瞬间,锋利矛头刺入托德后背,几乎撞碎了肩胛骨。

托德险些被这力量压趴。

他拧转身子,止住身体前冲的趋势,反手一斧子劈向那士兵持矛的手。

士兵立即躲闪。

托德揪住那士兵的衣领,将其抡倒在地上,双手拄着斧子柄,像捣药材似的猛地下杵。

噗嗤!

尸首异处。

托德提起斧子,感受着滞涩的发力,知道背部肌肉烂了。

伤得太早了。

比任何一次都要早。

明知战场不能分心,托德却止不住地想:终于要死了吗……可惜,还没见到伯爵大人。

托德呲着牙,被背部的疼痛唤醒。

前方,一位敌人背对着自己,正与一名倒地同伴战斗。

他上前两步,一斧子将敌人劈倒。

同伴投来感激的眼神。

托德没来及说些什么,忽地感受到肩膀传来的疼痛。

钻心的疼!

这样下去会失血而死。

一晃神的功夫,他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低头看向同伴,却发现对方满面惊恐,瞪大了眼。

紧接着,他在同伴的眼睛中,看到了一柄横在后脑的巨斧。

他忽然听到了斧刃的呼啸,闻到了血液的腥甜。

这下真要死了。

托德悲哀地想着,认命一般愣在原地。

忽听到耳边传来的怒吼“低头!”,他下意识俯低身子。

是索德!

一分钟前。

索德一手持巨斧,一手持长矛。

他单手持矛,捅入面前士兵的肚子,又鼓动神力,将那人甩出,砸倒对方的同伴。

那两人才站起身。

索德跨一步,掷出长矛,将两人钉在一起。

没了长矛,他尽情挥舞巨斧。

一斧子削掉敌人的脑袋,一斧子砍断敌人的身子。

斧子所过之处,敌人纷纷倒伏。

很快,战场出现一个禁区。

索德看着退避的敌人,奔着上坡方向冲去。

他胡乱挥舞巨斧,手中巨型斧子像是玩具一般,看起来不带任何重量。

前方不远,一位康诺特士兵持着鸢尾盾格挡着,忽地刺出长矛,捅死了面前的北方人。

他拔出长矛,盯上了疾冲而来的索德。

丧失理智的人最容易丧命。

他将鸢尾盾顶在身前,右手蓄好了长矛。

格挡!戳刺!

百试百灵,从不失手。

老兵心想着,迎面撞上了索德。

索德看了眼鸢尾盾,又看一眼对方的头盔,确定不是自己人,于是猛地挥出巨斧。

咔嚓!

连盾带人,一分为二。

索德越过那迷茫的老兵,忽地看到了远处的托德。

对方马上要被砍死了!

他用脚尖挑起一柄战斧,抡圆了胳膊,大吼:

“低头!”

身后传来怒吼。

托德打了个机灵,忽地眼前一黑,不受控地俯腰前冲两步。

嗖的一声!

一柄斧子自身后飞来,瞬间消失在视线内。

身后的猎手,转瞬成了猎物。

那猎物的胸口被轰开巨大的豁口,血液如喷泉一般,不要命地往外涌。

尸体扑倒。

托德本来弯着腰,此时被压倒在地。

正欲撑起胳膊,肩膀的伤口却被盔甲顶住了,尖锐铁片刺入血肉模糊的肩膀,右臂瞬间没了力气。

他死死咬牙,没喊出声,抬眼看向前方。

模糊的血红视线之中,只见先前那瘫坐在地上的、被自己救了的同伴,此时早已死了。

长矛贯出胸膛,又刺入了土地。

那同伴垂着脑袋,紧握着矛,血液顺着矛身、肘部不断滴落。

托德忽地怕了。

躲在尸体底下,没人能发现自己吧。

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能挺到战斗结束,见伯爵一面呢?

这么想着,他不再动了,尽量埋低了身子。

托德才停下,身体立即宣泄不满,疼痛、疲惫一同袭来,又带着极深沉的困倦。

忽地,身后的尸体被掀飞。

托德用力扭头,擦着眼前的血,费劲睁眼看清了那人。

浑身浴血的索德。

见对方伸出手,他咧嘴一笑,搭上了索德的手。

忽地,手掌滑落。

托德嘿嘿两声,倒地睡了过去,口中犹自念叨着:“伯……伯爵大……”

索德瞪着这位老将,眼中闪过悲伤。

那一斧子没能救下对方。

对方被砍中了,后脑处嵌进一柄斧子。

索德拔出斧子,塞进托德手中,使其双手持斧放在胸前。

昨晚这些,他起身扫视四周。

第一波交锋结束了。

混战中,北方人站到了最后。

数百盖诺人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一群受了轻伤的,正拼命往坡上跑。

在坡上,安格诺仍旧骑着马,用仅剩的胳膊握着身侧的长剑。

索德盯着对方,正要下令冲锋。

忽见坡上绽出万道霞光,他下意识眯起眼,感受着被海水、汗水、血水浸湿的衣物一点点传回久违的温暖。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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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走吧。”

休伊特洗了把脸,冲着身后睡懵了的库丘林喊一声。

他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猎手。

对方这一晚,睡得那叫一个没心没肺,简直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休伊特都纳闷了。

自己看起来,真就那么有安全感?

库丘林愣了许久,醒过神,扫试着四周问:“怎么不见上山的人?”

“最早那批,早就被放上去了。”

“啊!走走走!”

库丘林胡乱洗了把脸,闷头往山上走去。

两人很快追上了队伍。

山道狭窄,两人被行人的速度压着,不好赶超,于是就慢慢跟在众人之后。

一边走,一边听,倒是听到了一番闲聊。

“听说了吗?城里的那块登基用的石头被取走了。唉!以后的国王怎么办啊!”

“离我家没多远,能不知道?”

住在莱恩湾附近的人被挑起兴趣,随口搭茬道:

“我听说,搬走石头的是公主,不算外人。迟早会还回来吧……”

“哦~~算了,不提她。昨晚!昨晚上好像有几批军队,奔着莱恩湾去了,你看到没?”

“正想说这事。我早上出门时候,听到莱恩湾有动静,好像……好像是在打仗!”

“打仗!?”

路前偷听的人回头看过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休伊特知道索德到了,估摸着今天上山的人会少一大半。

倒是省得殃及池鱼。

山很高,走了近两个时辰,一众人终于抵达半山腰,望到了与山岩融为一体的斯利德格苦修院。

人群分成了两拨。

大多虔诚信徒都要进院一观,只有少数人继续前行。

休伊特是后者。

他早听人说了,苦修院如今只是作为一个歇脚的地方,就连修士都没几位。

伯爵绝不会在苦修院。

上山的人少了,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走了大约不到一小时,众人抵达山尖,望到了那座“第一圣殿”。

山顶的基岩平整,像是一片广场,那些雪白石头彼此堆砌,建成一座露天的宏伟大殿。

四方石柱之中,摆列着苦主、圣母石像。

休伊特抬手挡着光线,远远望过去,只见太阳恰好升至大殿上方,洁白大殿沐浴在斜阳中,像是披了层金色宝衣。

他只觉心灵平静,不知不觉就望了许久。

待到目光落向大殿正中,他微微一愣。

伯爵就在那。

没有任何看守防护,似乎唾手可及。

休伊特看了两眼,随人群走到大殿前方,停了脚步。

他像普通行人一般,带着新奇打量四周,悄悄看向伯爵附近。

入目皆是神职人员。

从衣袍来看,大多是副主教、主教几级,极少见到执事。

神职人员三两交谈,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笑意,没人留意被捆缚着的伯爵,甚至没人在意教宗。

这一幕莫名有种贵族晚会的既视感。

休伊特打量四周,只看到耸立在洁白高台上的空荡圣痕,以及一口古朴石棺。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了。

没有军队,没有修士,没有行刑人,更没有预想中的要与自己搏命的天使。

只有一个女人。

那女人生得极艳丽,鼻梁挺拔,凤眼吊立,看着雍容华贵,却又没有半点奢靡之感。

神职人员众星拱月,隐隐将女人护在其中。

休伊特思忖着这是何许人,忽听身旁传来惊叹:

“菲尔莎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