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1章 归源

我全身一凉。

苏雁咬牙：“那我们要是交了错的，会怎样？”

林仞平静地说：“时廊不会开。”

“你会被困在‘影界’，直到被副本取代。”

九九冷冷道：“他林仞造你出来，不就是为了让你守着这个门的吗？”

“你这么做……算是叛他了？”

她盯着林仞，眼神冰冷。

林仞微微抬头，眼里似乎第一次多了一点不属于魂影的“情绪”。

她说：

“你错了。”

“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东西。”

“我是雾山族的魂。”

“是那个早就死了，但还记得‘背光’怎么走的夜祀者。”

“我不带你们。”

“月渊台，就不会有第四魂。”

“他……永远不会醒。”

……

这话一出，四周林子忽然吹来一股极冷的风。

血月在天，照不进她的眼。

可她身上的那枚“时印”，却在这一刻，微微亮了一下。

像是，在笑。

也像是，准备好告别自己的最后一轮“时间”。

我知道，这不是幻觉。

这是我们真正踏进月渊之前，唯一的一道“魂门”。

赵磊慢慢走到林仞面前。

他把掌心摊开，一段灰白的魂线从他掌中浮现——

“这是我五岁时，第一次听师父念咒时，偷学的。”

“那时候，我以为我是天才。”

“现在想想，我不是。”

“我愿意交出这段。”

林仞接过魂线，眼睛里微光一闪。

“时间……收下了。”

她看向我们其他人。

“谁下一个？”

我迟疑了一瞬，还是走上前去。

“我小时候，有一次偷藏祭品，结果被村祭吓得尿裤子。”

“那之后我才知道，魂不是偷来的。”

“你要它给你，就得先给它。”

“我愿意，交出这段。”

我把那段魂影，摘了下来，交到她掌心。

它一点不挣扎，像是也知道，它该离开了。

九九和苏雁也先后交出自己的一段旧影。

没人多问。

这些记忆，送出去后，我们都不会再有“感觉”。

像是一块骨头，掰断后，再也不会生回去。

那一夜，血月高悬，雾林深闭。

我们将一段段记忆割离，送入林仞掌中，像剥开自己最深的壳，一道道交给“时间”来咀嚼。

林仞接过最后一缕魂线，轻轻抬手，那块残损的“时脉锁”在她指间旋转了一圈，像拨开了什么古老的裂口。

血雾后方，一道黑影浮现。

那是一道岩缝，藏在红树交错的缝隙之间，若非她引，我等必错过。

她回头看了我们一眼：

“走吧。”

“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完整了。”

“从现在开始，路……只能往前。”

……

那地缝不大，但一入其内，气息骤变。

里面不是林。

不是洞。

而是一整片封闭的“魂壳”。

像是谁挖空了一整座山体，又将其内部用魂咒层层封禁，封成一口时间不流转、魂息不散的“冥井”。

赵磊走在我旁边，他用指尖轻轻掠过洞壁。

“这些岩层，不是自然石。”他低声道。

“像是骨。”

“还被……淬过。”

我低头看，果然，洞壁泛着淡淡银光，隐约浮现细密咒纹，像被用火反复烧蚀过的兽骨，冷硬而沉寂。

苏雁在前方止步，指了指前方石壁：“你们看。”

我们立刻凑过去。

只见那堵岩壁上，竟浮出一连串破碎的——镜影。

不是光。

是“魂片”。

它们像是从某处记忆中，被强行剥离出来的影像，断断续续地在岩壁上闪动，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有的只剩下一道虚线。

最前面一幅，是一个背对我们的人影，立在群山之巅。

身后，是一轮未裂的白月。

镜影旁，有一句淡银古文，半隐在岩层：

「月渊未启，门族先封。」

我心中一震。

“这……不是普通魂像。”

“是——族镜。”

“六玄族的……起源之印。”

林仞看着那些镜影，声音依旧淡漠。

“你们以为六玄族，是海中修者，是旧世遗脉。”

“不。”

“六玄，不属于这片海。”

“他们的祖源……不是地脉。”

“而是——月渊之门。”

“他们是被留下来守门的。”

赵磊猛地抬头，眼中惊光乍现。

“守门？”

“守什么门？”

林仞缓缓开口：

“天外主根。”

“也就是你们口中，那个从未现世、也无法定义的——本源。”

九九皱眉：“你说得太悬了。”

“什么主根？”

“天外？”

林仞转头看她，第一次，那双空洞的眼中有了一丝真正的波澜。

“你们有没有想过。”

“你们所谓的修、咒、族印、神血……这些力量。”

“从哪来的？”

“为什么这一切，必须围绕‘月’转动？”

“为什么所有封印的核心，都是‘潮’、‘源’、‘镜’？”

“这些东西，都是‘被安排’的。”

“而安排这一切的，不是神。”

“是——门。”

“是那道被六玄第一代封印的‘主根之门’。”

赵磊喉结一动：“所以我们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封神’。”

“可其实，是……在守一个‘出口’？”

林仞点头：“六玄之始，是守门族群。他们不是生于此界。而是被派来此界，阻止‘根源外泄’。可万年前，有一部分守门者起了贪念。他们妄图以神血为印，开门为己用。那一场叛乱，引发了‘第一次月渊崩塌’。而当时……唯一挡住那场灾劫的，便是雾山。”

她抬头看向更深的岩道，语气轻轻：“所以你们现在走的这条路，不是去‘终局’。是去补一场，被人撕裂千年的‘门骨’。”

……

我们跟着她，一步步往洞底走。

四周镜像越来越密，浮现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

有六玄族的少年被强制接入神血，魂爆而亡。

有潮印之主自断印脉，封于祭井之底。

有一位白衣人，立于血海之上，手中托着一块漆黑的“圆印”，印中似有无数灵魂挣扎——

“那是月渊门的‘印核’。”林仞低声道。

“也是林仞真正想唤醒的东西。”

“他并不在意神血。”

“他要的，是那座门的‘本体’。”

“只有通过月渊之台，唤起主印，他才能将自己彻底——置入‘根’中。”

九九咬牙：“他是要……成‘新根’？”

林仞淡道：“不是。他是想回去。回到门那边去。回到……原初。”

我脑中轰地一响。

一个比神血更可怕的词从我脑海中浮出：

——“归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