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4章 锁的是整座渊门

我忽然想起林仞说的话:“这台,不是为你们准备的,你们是在走一条别人失败的路。”

而当我们终于迈过第五层——唤归骨时,台心的红光,忽然亮了一点。

“到了。”林仞忽然开口。

她站在碑前,背影如故。“第五印,便藏在碑下。”

“想见他,就跪下。”

赵磊脸色一变:“跪谁?”

她转过身,手一扬。碑下的魂水——居然缓缓裂开!

不,是“让”开。

像是一双看不见的手,从内侧将它们拨开,接着,从魂水深处,一节节石阶浮现。

那些阶梯向下,不知通往何处,唯有一圈赤红咒环刻于壁上,似在封锁某种不可言说的存在,我们对视一眼,咬牙,随她走下。

台下,黑得连魂火都熄灭。

唯一的光,来自那碑心,与更深处的一点微红之芒——像是血滴,不停往上涌。

我们走到最底层。

地上,一具尸体,静静地躺着。

他穿着古旧的祭袍,胸前印着“雾山”二字,其上重叠着一道“月渊·引”的魂印。

双手合抱,掌中握着一枚残破的古铜铃。

铃身碎了三道,但仍能看出其上刻满了魂咒。

最诡异的,是他的眼睛睁着。

却没有瞳。

而是,一片淡红的“水渊色”。

仿佛死前,他望见了“月门”的那一眼。

赵磊脸色苍白,忽然扑通一声跪下,低头沉声:

“夜祀者祭首——归珏前辈。”

“弟子赵磊,拜见。”

我一惊:“你认识他?”

赵磊低声:“我师父在临终前,曾将一块旧影传我,说有朝一日若我踏足此地,必会见到他。”

“他说他不等活人。”

“只等……敢来死的人。”

苏雁轻轻蹲下,手指点在那具尸体手中铜铃上。

指尖一触,铃身“咔”的一声裂开,裂纹如蛇般游走。

然后——

碑下忽然响起一道低哑之音。

“你们……”

“终于来了。”

不是幻听。

不是魂念。

是那具尸体,开口了!

但他身体没有动,只有口腔轻轻张开,声音像是从魂水里爬出来的。

“第五印……还在我身上。”

“但它……不属于我。”

“它,只认一个人。”

赵磊抬头,眼圈微红:“谁?”

“谁才是……印主?”

尸体微微动了下头。

他看向我们五人,最终——

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是你。”

我一愣。

“你体内,有一道……残印的痕。”

“是最早那位‘映魂者’,被活祭前……刻下的逃魂之线。”

“它藏在你幼年一次断魂梦中。”

“你早已忘记。”

我喉咙发紧,脑中一瞬间像被掀开了某道厚重封皮。

我忽然记起。

十岁那年,我曾在海底咒潮中昏迷整整三日。

醒来后,只记得一个无比清晰的梦。

梦里,一个人递给我一面破碎的镜子,说:

“若你愿为影,就别再问光。”

我当时以为那只是噩梦。

现在才知道,那一面镜,不是梦。

是印。

是魂印的“影”。

我颤着手伸向那具尸体,他没有拒绝。

他的双手松开,铜铃落地,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哐”。

随后,一道黑红色的魂线,从他胸口缓缓飞出。

缓慢、沉重、带着死亡与记忆的“重量”。

它绕过九九,避开赵磊,掠过苏雁,最终——

落入我掌心。

“印,归主。”

尸体说完最后一句,缓缓闭上了眼睛。

铜铃碎成四瓣,魂水瞬间封闭。

我手中那枚魂线,在掌心缓缓化作一道淡黑色的咒纹——

正是“影”。

我不是“拥有者”。

我是,被选中的那一个。

林仞望着我,眼神忽然复杂。

“你若唤得此印。”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第五魂。”

碑下死水再度归静。

铜铃碎落魂底,像是某种魂界通路被彻底断绝。

那具名为“归珏”的夜祀者尸首,此刻终于彻底闭目,脸上不再有任何残念。

仿佛他死去,等的就是这一次“影印归位”。

而我——

手中那道化作咒纹的“黑魂”,正缓缓渗入我的掌骨之中。

影印,不像潮印会灼烧皮肤,也不像镜印那般牵动魂息,它更像是一团沉沉的、几乎要把骨缝压裂的重力。

压着我,像是要逼我跪下。

不是屈服。

是要我“对映”。

让我正面面对我自己,面对那个从小到大,被命运左右的自己。

“你是影。”

林仞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某种古旧而决绝的宿命。

“你本来就不是来救谁的。”

“你是来完成‘照魂’的。”

我低声问她:“照谁?”

她没有回答。

而是抬起手,指向那座已经归于寂静的“月渊碑”。

“你们还没看完它。”

我愣了一下,循她指引看去。

碑心之上,原本被魂水掩埋的那面刻文——居然开始发光了。

那不是字。

是一道道微红魂线,像被血滴画出的“古纹”,浮现在碑心之上,像是某种千年前就刻下的预言,等待此刻重现。

赵磊沉声念出:

「九印归一,门启之刻,印主承命,五魂入渊。」

「印合之日,必有一人,葬于月渊。」

空气倏然一静。

那一刻,连我掌心的“影”印都停顿了一瞬,仿佛也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

“必有一人,葬于月渊。”

不是或许。

不是选项。

是“必有”。

我下意识看向苏雁,再看九九、赵磊、牧瑶,甚至看向林仞——

每个人的表情,都在瞬间收紧了。

那种仿佛心头骤然垂下一口冥钟,明知不可回避,却谁都不敢伸手的沉默。

“什么意思?”我声音低哑。

“这台,是要……献一个人?”

赵磊低声道:“五魂齐聚,是为九印归位。”

“可这碑文说得很明白——”

“最后印合,要有一个人,用‘死’来完成‘门锁’。”

苏雁目光凌厉:“他这是要我们互选谁去死?”

“不是选。”林仞声音冷静如风。

“是——印自择。”

“谁的命最接近‘界’的脊骨。”

“谁就是‘那个’。”

“不是牺牲。”

“是埋钉。”

“那一钉,锁的是整座渊门。”

“也锁你自己。”

我握紧拳头,指节发白:“如果谁都不选呢?”

“如果……我们四个合印,另一个守在台外。”

“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