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0章 怕被报复

血雾缠绕在众人之间，每个人都听得清自己砰砰狂跳的心脏声。

九九沉默了很久。

很久。

直到远处传来一声断魂般的咆哮。

像是镜底鬼廊深处的什么东西，在感应到我们靠近。

她才缓缓抬头。

眼神，如刀锋般冰冷坚定。

“好。”

“带路。”

瑶音不再说话，只是转身，骨笛在指间缓缓转动。

黑袍在她身后拖曳成一道墨线，在断魂边境里一点点消失。

我下意识看了九九一眼。

她没动，只定定地望着瑶音的背影，眉头却越蹙越深。

那一瞬，我忽然察觉到，她的指尖微微发颤，掌心那颗琥珀珠竟隐隐泛起一丝微光。

“她身上……”九九喃喃，声音几乎听不清。

“有印气。”

我一愣：“什么印气？”

九九眯起眼睛，缓缓吐出两个字。

“骨印。”

苏雁闻言一惊：“你是说……第八印？”

墨灵额角跳动了一下，低声道：

“骨印早就断了传承，当年归印族册上连名字都已经划去。怎可能还留有余脉？”

“除非——她体内那道印，还未觉醒。”

我脑中嗡地一下。

第八印，骨印。

那是传说中最诡异、最不可控的一道魂印。

没有归宿，没有印谱，没有主族认领。

它存在，却被所有归印族群联手封杀。

传闻中，曾有归印使为了觉醒骨印，反噬而死，魂体全化为飞灰，被天地拒绝。

瑶音……她，真的是骨印之主？

九九没说话，只轻轻收回目光。

“她不信任何族。”

“我们也别信她。”

“但眼下——”

她转头看向那片还在咆哮着的镜底深渊，眸光冷如寒刃。

“只能合作。”

离渊迷境。

那是前往镜底鬼廊的唯一通道。

也是堕玄族陨落前布下的最后一道幻障。

据墨灵记载，迷境一旦开启，天地印脉会自我混乱，魂识易陷入轮回错觉。

哪怕是归印者，也可能被困在境中三日三夜，却自以为过去了三生三世。

我们没有退路。

只得踏入迷境。

瑶音走在最前头，手中骨笛不断地发出极低频的震颤。

那声音听不见，但能让四周的魂风微微发抖。

九九沉默不语，偶尔回望我和赵磊。

赵磊的状态，越来越差。

他的魂线在不断抽离，眼角已经浮现出极淡的镜痕。

可他仍在低语，反复吐出那句“归源已断”。

我背着他，每走一步，都像背着一整片碎裂的魂界。

牧瑶走在我右侧，脸色苍白，但断刃紧握，杀气未散。

苏雁跟在我们身后，半边肩膀几乎废掉，可眼神依然冷硬。

墨灵手中的魂杖已经裂了两道，但他咬牙死撑，一步不落。

没人喊累。

没人敢停。

迷境外围，是一圈古老魂骨搭建的阵门，像一张张枯骨面孔交错叠起的门楣。

瑶音立在阵门前，缓缓吹响骨笛。

咚——

不是音，而是震。

像谁在古墓中敲了下棺盖。

门缓缓开了。

里面，是彻底的黑。

那不是黑夜，而是没有光、没有魂、连记忆都无法存在的黑。

我踏进去的那一刻，心脏几乎是抽搐了一下。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句诡异的低语。

“还记得你的前世吗？”

我猛地回头，什么也没有。

可九九却定定地望着我，声音低到像从缝里挤出来：

“开始了。”

“别信任何画面。”

“别应任何名字。”

“别看镜子。”

“如果看见镜子——闭眼。”

我记不清自己在里面走了多久。

像是一步一个梦。

我看见了赵磊在我面前醒来，笑着说“咱们成功了”。

我看见九九站在一片正常的世界中，镜魂印完整，魂脉未断。

我甚至看见了自己——站在天师府旧地之巅，俯瞰诸界，身后无镜无影，独断轮回。

“你只要放弃，就能得到。”

耳边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温柔得近乎致命。

可我……死死咬住了舌头。

剧痛让我稍微清醒一点。

然后我听到前方，一道清冷的声音冷然响起：

“谁让你看我？”

我猛地睁开眼——不，不是睁开，是回神。

迷境碎了！

我浑身冷汗。

四周众人都在，各个脸色铁青，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

牧瑶坐在地上喘气，眼中还有未散的迷茫。

苏雁浑身湿透，掌心全是血。

墨灵更是直接昏过去，口中还喃喃自语：“师父，别走……”

唯独——

瑶音。

她站在最前方，脸色未变，神情如常。

骨面具后，那双冷漠的眼睛仿佛根本没入境。

九九靠在石壁旁，魂气浮动不稳。

离渊迷境内的雾，还在翻涌。

不是普通的迷雾，而是一种接近液态的魂雾，粘稠得像从死人肺腑里抽出来的瘴气。它沿着碎裂的地脉蠕动，每一次潮涌，脚下的地面都会轻轻晃动一寸。

就像我们正踩在某个活物的背上。

“这雾，不正常。”我下意识后退一步，魂力外放，可竟毫无回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吞了。

苏雁神情紧绷，低声咒骂一句，往掌心注入碎魂，却连一丝波动都没传出去：“连印脉都被压着走了……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不在魂界了？”

“准确来说……”墨灵捂着头爬起来，眼神混沌，额角还有血，“我们……大概在一个……‘死过太多次’的地方。”

我一怔：“你说什么？”

赵磊，忽然发出一声低哑的咳嗽。

他醒了。

全身依旧虚弱如纸，可眼神，却比刚才清明太多。他挣扎着坐起来，咬牙开口：“他是对的。”

“这不是地底。”

“也不是幻境。”

他看向我们，眼神如刀般切在迷雾之上。

“这里，是‘虚空死域’。”

我从来没听过这个词。

可当赵磊说出那四个字时，我周围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十度。

连九九都怔了一下。

“你说的是……太始残记中，那段‘堆魂之海’？”

赵磊点头，抬手指向脚下那层不断蠕动的灰色地脉：“你们注意看，那不是石头，是魂体堆积物。”

“太始族曾在古卷里提到过，归印一族清除叛魂时，尸骨不敢归埋，只能一层一层……堆成禁地。”

“太多灵魂没归位，没入梦，也不入轮回。”

“就成了这玩意。”

我看着那层地表，脸色一阵阵发白。

原本以为那些魂影只是幻觉，但现在回想，刚才踏足其中时，的确听见了脚下传来某种极小的碎响——像骨头被踩裂的声音。

苏雁狠狠骂了一句：“堆灵做地……你们这些归印祖宗到底有多怕被报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