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的膝盖重重磕在雪地上,冰晶刺得防护面罩生疼。
他却顾不上痛——艾丽那根勾住拉锁的手指正随着他的踉跄微微发颤,像一根随时会绷断的蛛丝。
他伸手覆住她手背,触感比南极冰原还冷,可那点若有若无的力道,竟成了他重新撑起身的锚点。
“屏障在吃能量球的力。“马阳的声音带着破音,他半跪在傅明身侧,仪器屏幕上的波形图正疯狂跳动,“刚才三条曲线重叠时,能量球转速突然提了三成。
现在......“他喉结滚动,指节压在仪器按键上,“它在给屏障输血。“
傅明顺着马阳的目光望去。
屏障后方那团暗金幽蓝交织的光团不知何时开始旋转,速度快得拉出残影,每转一圈,就有细如游丝的光带抽离,钻进屏障暗纹里。
原本还能勉强分辨的星轨图此刻彻底乱作一团,暗纹像被火烤的银线,在光膜下扭曲蠕动。
更危险的是四周的能量风暴。
那些原本只是擦着他们飞过的能量碎片,此刻竟像被无形的手攥住,成簇成簇砸向屏障。
有块巴掌大的蓝光碎片擦过傅明肩膀,防护层顿时绽开蛛网般的裂纹,刺骨寒意顺着裂缝往里钻,冻得他肩胛骨生疼。
“得断了屏障的补给线。“傅明咬着后槽牙,手套攥得咔咔响。
他想起三天前在冰下遗迹,他们曾试着引导融合能往空间裂缝流动——当时那些乱窜的能量流被裂缝引力一扯,竟意外形成了某种共振。
此刻能量球往屏障里送的光带,不正是另一种“补给线“?
“老马来,“他突然抓住马阳手腕,“你记不记得在遗迹里,我们用空间裂缝的引力搅乱过能量流?
现在这些风暴碎片......“他抬下巴指了指空中飞旋的蓝光,“它们的运动轨迹乱得像被踩碎的星图,要是能让融合能撞上去......“
马阳瞳孔骤缩。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是精神力透支到极限的征兆,但他还是猛地扯下一只手套,掌心按在雪地上——雪面瞬间结出冰晶,这是他在强行调用最后的感知力。“碎片轨迹......每十七秒会有一波重叠!“他声音发飘,“但只有0.3秒的窗口期!“
傅明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后颈的血管在跳,那是精神力正在撕裂般地消耗。
他低头看向艾丽,她睫毛动了动,像是在回应他的目光。
三天前在冰下,她也是这样,用最后的力气给他指路。
这次,他不能让她的牵引落空。
“等下我数到三。“傅明扯下防护面罩,冷风灌进喉咙,“你用仪器锁定那波重叠的碎片,我引融合能撞上去。“
“你疯了?“马阳急得去抓他胳膊,却被傅明反手握住。
他这才发现傅明的手腕烫得惊人——那是精神力过载引发的高烧。“你的精神力最多撑两次碰撞!“
“两次够了。“傅明扯开防护服领口,露出锁骨处那道旧疤,那是三年前在可可西里被冰棱划的。
每次绝境时他都会摸这道疤,“第一次探路,第二次......“他冲马阳笑了笑,“掀翻这破屏障。“
马阳的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想起七年前在撒哈拉,他们被沙暴困在废弃天文台,也是这样,傅明咬着牙说“再试一次“,结果真的用太阳能板拼出了求救信号。
有些事,只有傅明这种人敢赌,也只有他能赌赢。
“一。“马阳盯着仪器,声音发紧。
傅明闭上眼。
他能感觉到融合能在体内游走,像一群被训了三年的猎犬,此刻正顺着他的意识往指尖聚集。
暗金、幽蓝与金线在他掌心凝成更小的光团,比之前弱了三分之二——这是他榨干最后一滴精神力的结果。
“二。“仪器发出蜂鸣,马阳额头的汗滴在雪地上,瞬间成冰。
能量球的旋转声突然拔高,像某种远古巨兽的嘶吼。
傅明能听见屏障在震颤,暗纹里的星轨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那些被光带滋养的暗纹反而成了裂痕,在光膜下蜿蜒如蛇。
“三!“
马阳的手指重重按在仪器确认键上。
几乎同一瞬间,傅明抬手甩出融合能。
那团微光精准撞上空中一簇正重叠的蓝光碎片——不是碰撞,而是融合。
暗金与幽蓝突然像活了般钻进蓝光间隙,原本无序的碎片轨迹被生生扯歪,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屏障发出刺啦一声响。
光膜表面腾起一串火星,原本密不透风的能量流出现了第一道裂缝——细如发丝,却让傅明的心脏狂跳。
“再来!“傅明嘶吼着,咬破了舌尖。
血腥味在嘴里炸开,反而让他的意识更清明。
他能感觉到融合能在疯狂消耗,可他不在乎——艾丽的手指还勾着他拉锁,马阳的仪器还在长鸣,他们身后是被各国封禁了二十年的真相,他不能停。
第二波重叠的碎片如期而至。
这次马阳的手在抖,仪器上的锁定框晃得像抽风,但他还是咬着牙把轨迹参数报了出来:“角度32.7,高度1.2米,速度......“
傅明没等他说完。
他将最后一丝精神力全部注入融合能,这次光团里的金线突然亮了——那是艾丽护符里的力量,三天前她昏迷前塞给他的。
金线如灵蛇般窜出,精准缠住那簇碎片,暗金与幽蓝紧随其后。
碰撞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
屏障的光膜突然泛起水波般的涟漪,那些原本疯狂收缩的蓝光丝猛地顿住,像被掐住了脖子的蛇。
暗纹里的星轨图开始倒转,崩解的裂痕不仅没愈合,反而顺着涟漪的方向裂开更多细纹。
最中央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黑洞——不是吞噬,而是泄漏。
屏障正在把吸收的能量往外吐。
“漏洞!“马阳扑过去,仪器屏幕上的波形图终于完全重叠,“频率吻合了!“
傅明瘫坐在雪地上,额头抵着艾丽的发顶。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能感觉到马阳的手在他背上拍打,能看见屏障上那些不断出现又消失的漏洞,像黑夜里突然亮起又熄灭的星子。
但他知道,他们找到了钥匙。
当最后一个漏洞在光膜上绽开时,傅明伸手按住马阳肩膀。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血丝与火光。
“准备。“傅明说。
马阳点头,手指已经按在仪器的能量增幅键上。
屏障的漏洞还在继续出现,消失,出现......
而他们,正等着那个最大的、最久的、能让所有秘密倾泻而出的——
能量球的嗡鸣突然拔高了三个音阶,像是某种远古警报被骤然撕裂。
马阳的仪器屏幕在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波形图扭曲成纠缠的蛇形——那是能量异常聚集的征兆。
“它在憋大招!“马阳吼了一嗓子,指尖刚要去按仪器的紧急制动键,却见屏障上那些正在呼吸般开合的漏洞突然开始收缩。
暗金与幽蓝交织的光膜像被无形的手攥住,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原本泄漏能量的黑洞“噗“地一声消失,连最后一丝微光都被吞了回去。
傅明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能感觉到掌心残留的融合能在发烫——那是方才两次碰撞后仅剩的余温。
就在他准备拽着马阳往侧后方翻滚躲避时,能量球的核心突然迸出一道碗口粗的蓝光。
那光不是直线,而是像有生命般扭曲着,先裹住整个屏障转了半圈,将所有新生成的裂痕彻底熔成光滑镜面,接着调转方向,劈头盖脸砸向他们三人所在的雪坡。
“趴下!“傅明扑过去压住艾丽,后背完全暴露在能量波前。
防护服的肩甲在接触蓝光的瞬间发出刺啦声,外层的隔热层像被火烤的蜡,滋滋冒起青烟。
马阳则抱着仪器就地一滚,可能量波的余势还是擦过他的右腿,护膝上的合金片直接凹陷进去,露出下面冻得发白的布料——那是他三天前用艾丽的围巾裹住的伤口。
更可怕的是精神层面的冲击。
傅明的太阳穴像是被重锤反复敲打,眼前闪过成片的金星。
他听见马阳在不远处闷哼,那声音里带着破碎的颤音,显然仪器的防护也没能完全挡住能量波对脑域的震荡。
最诡异的是艾丽,她原本冰凉的手指突然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傅明锁骨的旧疤里——那道疤在能量波的冲刷下竟泛起淡金色,像是被某种力量唤醒了。
“融合能...还能再聚吗?“马阳跪坐起来,仪器的外壳裂了道缝,里面的线路滋滋冒着火星。
他扯下破掉的护膝,露出下面缠着血布的小腿——血已经冻成了暗红色的冰碴,但他的注意力全在傅明身上,“刚才那波能量不是乱撞的,它在针对性清除漏洞!“
傅明咬着舌尖强迫自己清醒。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融合能正在疯狂乱窜,像被捅了窝的马蜂。
三天前在冰下遗迹,艾丽曾说过融合能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桥“,可此刻这桥正在被能量球的力量拆解。
他低头看向艾丽,她的睫毛急促颤动着,护符上的金线不知何时钻了出来,正沿着他的手腕往掌心爬,在雪地上画出细碎的星图。
“金线...“傅明哑着嗓子,突然抓住那缕微光。
金线像是回应般亮了亮,原本混乱的融合能竟顺着金线的轨迹开始重新汇聚——虽然只有指尖大小的光团,但其中暗金、幽蓝与金线的比例,和三天前艾丽在昏迷前画出的星轨图完全吻合。
能量波的第二波攻击已经在酝酿。
能量球的旋转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核心处隐约浮现出模糊的轮廓,像是某种被封印的器物,又像是...一张人脸。
“老傅!“马阳突然把仪器塞进他怀里,“刚才能量波修复屏障时,我测到了它的频率波动——和冰下遗迹里星轨图的共振频率是反向的!“他扯下脖子上的银链,那是他们从遗迹祭坛里捡的碎片,此刻正随着能量球的嗡鸣发出轻响,“用融合能逆推!
就像当年在可可西里用冰棱反射信号那样!“
傅明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想起七年前在撒哈拉,马阳也是这样,在仪器报废前的最后一秒,把关键数据刻在银链上。
此刻仪器屏幕虽然黑屏,但马阳的手指正抵着他手背,在他掌心一笔一画地写着:逆、频、率。
能量波的尖啸声已经近在咫尺。
傅明将融合能光团按在仪器的破损处,金线顺着裂缝钻进去,瞬间点亮了所有熄灭的指示灯。
他能感觉到艾丽的手指还掐在他旧疤上,那疼痛像根烧红的针,把他即将涣散的意识重新串成线。
“成不成...“傅明对着能量波扬起下巴,“就看这一下了。“
当能量波的蓝光撞上融合能光团的刹那,整个雪坡发出地震般的轰鸣。
傅明的耳膜在瞬间破裂,温热的液体顺着耳郭流进衣领;马阳的银链迸出刺目的白光,碎片上的古文字突然活了,像一群萤火虫钻进能量波的缝隙。
而艾丽的金线,则在光团中央画出最后一个完整的星轨——那是二十年前各国科考队在南极冰盖下发现的、被封禁的真相核心。
能量波的冲击在接触光团的瞬间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傅明看见屏障的光膜再次泛起涟漪,这一次,涟漪里不仅有裂痕,还有某种更古老的纹路正在苏醒。
可还没等他看清那纹路的形状,一股滚烫的力量突然从丹田窜起,顺着每一根血管往四肢百骸钻——那是能量波的余势突破了所有防护,直接撞进了他的身体。
他听见马阳在喊他的名字,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
他想回应,却发现喉咙里涌出腥甜的血。
艾丽的手指还勾着他的拉锁,可此刻那点温度,已经被身体里翻涌的剧痛彻底淹没。
剧痛如浪潮般漫过每一寸神经,傅明眼前的雪色开始模糊。
在彻底昏过去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能量球的核心里,那张模糊的人脸突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