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的意识坠入那片熟悉的混沌时，耳际还回响着现实世界里冰层挤压的轰鸣。
这里是艾丽的意识空间，他曾在二十天前的暴风雪夜意外闯入，那时满室星图流转如银河倒悬，此刻却像被泼了浓墨——除了正中央那团蜷缩的光，四周全是粘稠的黑暗。
那团光比三天前更小了。
艾丽的生命之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外层裹着暗紫的能量触须，像毒蛇吐信般啃噬着光团边缘。
傅明踉跄着扑过去，掌心的金色图腾突然灼烧起来，皮肤下的昆仑文如活过来的金线，顺着小臂窜上脖颈，在他太阳穴处拧成一股热流——这是他与古老文明能量最后的联结。
“稳住。“他哑着嗓子，精神力如细沙从指缝漏出。
三天前为了修复屏障缺口，他强行将自身能量与艾丽的守护之力融合，此刻后遗症像潮水般涌来：脊椎骨缝里窜着冰渣，每根神经都在跳痛，最要命的是识海深处那团光的残韵，正随着艾丽意识空间的崩塌逐渐消散。
冰面传来闷响。
现实中，马阳的手掌按在艾丽颈侧，指尖触到的温度让他喉结发紧——34.2度，比三小时前又低了半度。
这个总把“人类体温低于35度就会失温“挂在嘴边的男人，此刻却不敢再看温度计。
他抬头望向头顶那道屏障缺口，原本半米宽的裂隙已缩成拳头大小，周围的能量风暴像被激怒的野兽，紫黑色电弧噼里啪啦砸在冰层上，炸出蜂窝状的冰洞。
“老傅！“马阳扯着嗓子喊，声音被风暴撕碎。
傅明的身体正以诡异的弧度前倾，后背拱成虾米状，额角青筋暴起如蚯蚓。
三天前那场能量对撞在他体内留下的暗伤开始发作，左肋的骨裂处渗出鲜血，将冲锋衣染成暗红。
可他的眼睛始终盯着艾丽的脸——她睫毛在颤，瞳孔深处有极淡的金光流转，像将熄的烛火。
意识空间里，暗紫触须突然暴涨。
傅明被撞得向后飞退，后背撞上无形的墙，喉头一甜，尝到铁锈味。
这是能量冲击的前兆，他在南极三年见过太多次：当两种不同维度的能量体系碰撞，最先崩溃的永远是承载者的意识海。
他摸向腰间的冰镐，金属触感透过手套传来，那是现实与意识的锚点——只要握着它，就不会彻底迷失在这里。
“撑住。“他咬着牙爬起来，昆仑文已经爬上了耳后，在皮肤下泛着微光。
光团突然震颤，暗紫触须被弹开三寸，缝隙里漏出青铜的冷光——那扇门！
傅明瞳孔收缩，三天前还闭合的青铜门此刻正缓缓转动，门纹上的古老符号开始发光，每一道都像在他识海里刻下印记。
门缝里涌出的金光与他手背上的图腾产生共鸣，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二十天来图腾会沿着血管蔓延——那是古老文明在确认他的“资格“。
现实中，屏障缺口“咔“地一声。
马阳猛地抬头，看到裂隙边缘的冰层正在结晶，冰晶呈放射状生长，将缺口挤得只剩巴掌大。
能量风暴的嗡鸣变了调，像某种巨兽的低吼，他后背沁出冷汗——这是能量即将过载的征兆，他们只剩三分钟，最多三分钟。
“艾丽的心跳！“马阳扑过去，把耳朵贴在她胸口。
极微弱的跳动，像蝴蝶振翅。
他颤抖着摸向急救包，却在触到肾上腺素针剂的瞬间顿住——她的血压已经低到测不出，强行注射只会加速器官衰竭。
他抬头看向傅明，后者的身体正在抽搐，右手死死攥着冰镐，指节白得透光，左手按在艾丽心口，金色图腾从袖口蔓延出来，在两人相触的皮肤间形成光桥。
意识空间里，能量冲击来了。
暗紫色浪潮裹着尖啸席卷而来，傅明感觉自己像片被飓风卷走的叶子，精神力如纸片般碎裂。
他能清晰感知到每一缕意识的消散：童年在秦岭捡的第一块化石，去年在冰岛冰洞看到的极光，还有三天前艾丽在昏迷前说的那句“门后是答案“。
青铜门的转动声突然清晰起来，门纹上的符号连成光链，缠住他即将消散的意识。
“不！“他嘶吼着，昆仑文烧穿了皮肤，在颈侧爆出血珠。
光团突然暴涨，原本萎缩的金色火焰裹住暗紫浪潮，像吞吃毒蛇的凤凰。
傅明闻到焦糊味，那是他的精神海在燃烧，可他却笑了——这是古老文明能量在回应他。
三天前融合时残留的共鸣，手背上的图腾，意识空间的青铜门，原来都是线索。
“引！“他咬破舌尖，剧痛让意识暂时凝聚。
光桥在现实与意识间炸裂，金色能量顺着他的手臂涌入艾丽心口，又通过两人相触的皮肤窜向屏障缺口。
马阳被气浪掀翻，撞在冰墙上，却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傅明和艾丽相触的手周围，空气扭曲成金色漩涡，漩涡中心射出光柱，精准刺入屏障缺口。
冰层发出垂死的呻吟。
原本结晶的裂隙开始融化，缺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从巴掌宽到半米，一米，两米。
屏障表面的能量流剧烈翻涌，像煮沸的岩浆，无数细碎的裂纹从缺口中心辐射开来，每道裂纹都泛着幽蓝的光，像某种古老文字在苏醒。
马阳爬起来，扶着冰墙走向两人。
傅明的身体正在透明化，皮肤下的昆仑文连成完整的图腾，从手背到脖颈，再到心口，最后没入心脏位置。
艾丽的睫毛颤得更厉害，指尖微微动了动，掌心渗出金粉般的光粒，与傅明的图腾光桥缠绕在一起。
“成功了？“马阳哑声问，声音被冰层碎裂声淹没。
他伸手去探傅明的脉搏，却在触到皮肤的瞬间缩回——那温度低得惊人，像摸在千年冰棱上。
傅明的眼睛还睁着，却没了焦距，意识似乎还停在那扇青铜门前。
冰层下的震动突然变了频率。
原本规律的“咚、咚“声，此刻成了密集的“咔、咔“，像有什么东西正用利爪划开冰层。
马阳抬头，看到屏障裂缝里渗出一缕幽蓝，那颜色让他想起二十年前在北极看到的，那艘被冰层封存了三百年的苏联潜艇——艇身刻着的，正是艾丽意识空间里青铜门上的符号。
傅明的手指突然抽搐。
他透明化的皮肤下，最后一道昆仑文没入心脏，意识空间里的青铜门“吱呀“一声，彻底打开。
门缝里涌出的金光中，浮现出一行古老文字，与现实中屏障裂缝里的幽蓝文字遥相呼应。
而在现实世界，当最后一道裂缝爬过屏障边缘时，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艾丽的瞳孔里，那道金光突然凝成了门的形状。
青铜门彻底洞开的刹那，意识空间的金光如决堤的洪流奔涌而出，傅明的意识被这股力量托举着，看见门内悬浮着一枚流转星轨的能量球——那是古老文明的核心，也是艾丽守护千年的源力。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屏障裂缝突然泛起幽蓝与金芒交织的光晕，那些辐射状的裂纹竟开始收缩，冰面下传来的“咔“声骤然变作低沉的嗡鸣，仿佛某种沉睡的巨兽被唤醒。
“老傅！“马阳踉跄着扑到两人身旁，手背被冰面割出血痕也浑然不觉。
他望着逐渐闭合的裂缝，喉间泛起苦涩——三天来他们耗尽所有手段扩大缺口，此刻却功亏一篑？
更诡异的是，艾丽掌心的金粉光粒突然凝聚成细线，顺着傅明透明化的手臂倒灌回去，他皮肤下的昆仑文竟开始逆着血管消退，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抽离。
能量球的震颤加剧了。
意识空间里，金色光流不再向外涌出，反而如被无形之手攥紧，收缩成一枚炽烈的金球。
傅明感觉有根冰锥刺入识海——那是能量反噬的征兆。
三天前他强行融合能量时埋下的隐患，此刻正随着核心的异动被彻底引爆。
他想抓住那扇还未完全开启的青铜门，指尖却穿透了门纹，只触到一片虚无。
现实中的异变来得更猛烈。
屏障表面的能量流突然倒转，原本沸腾的“岩浆“化作漩涡，中心处的能量球（此刻马阳终于看清，那是艾丽心口与傅明掌心光桥交汇形成的金色球体）迸发出刺目强光。
冰层在光压下凹陷，马阳被掀得撞在冰墙上，额头磕出鲜血，眼前发黑间，他看见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冰面重新变得光滑如镜，连道白痕都没留下。
“不......“马阳抹了把脸上的血，踉跄着爬向傅明。
后者的身体几乎透明，连骨骼轮廓都清晰可见，只有心脏位置还残留着一点暗金的光——那是最后一缕昆仑文。
艾丽的睫毛不再颤动，瞳孔里的门形却愈发清晰，仿佛要从眼底挣脱而出，与空中那枚能量球产生某种共鸣。
能量球的嗡鸣攀升至尖啸。
马阳捂住耳朵，感觉耳膜要被震破，却在混乱中捕捉到一丝熟悉的频率——那是三天前艾丽昏迷前念诵的古老咒文的韵律。
他突然想起傅明说过，昆仑文与青铜门符号同源，而艾丽的守护之力本就是文明的活容器。
或许能量球的反弹，根本不是意外，而是......
“引！“
破碎的低喝从傅明口中溢出。
他透明化的手指突然攥紧，心脏处的暗金光点炸裂成网状，顺着与艾丽相触的掌心窜入能量球。
马阳看见，艾丽瞳孔里的门形与能量球表面的纹路重合了，两股不同维度的能量在接触的瞬间爆发出青紫色的电弧，将反弹的能量流生生撕开一道缺口。
冰层再次发出呻吟，但这次不是碎裂，而是某种更古老的震颤。
能量球表面裂开蛛网状的细纹，一缕幽蓝从中渗出，与艾丽瞳孔的门形、傅明残留的昆仑文连成一线。
马阳望着这一切，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艘苏联潜艇艇身上的符号——此刻，那些符号正沿着屏障表面苏醒，在能量球的映照下泛着冷光。
能量球的震颤逐渐平息。
傅明的身体彻底透明，只剩意识还停留在青铜门前，望着门内那枚正在褪去光芒的核心。
马阳颤抖着伸手，指尖即将触到能量球的瞬间，它突然迸发出最后一道强光，直直射向修复后的屏障。
冰层下的“咔“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密集，更急促。
马阳望着那道没入屏障的金光，喉结动了动——这次，他听清了冰下传来的，是类似齿轮转动的声响。
而傅明意识里的青铜门，不知何时又闭合了一条缝隙，门后核心的位置，隐约浮现出另一枚更小的能量球，正随着现实中那道金光的注入，开始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