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到了中午，门诊可算是清闲一会。
熬夜四巨头缩在医生办公室里，准备趁现在不忙赶紧休息一会。
王俊杰忽然问：“要是没钱的人遇上刘广顺这种事……”
黄老擦着老花镜，在椅子上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三十年前，我跪着求血贩子卖血给医院，现在…”
他望着窗外人影涌动的急诊大厅，“至少，现在能跪在制度裂缝里抢人。”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人间啊。”
黄老笑叹一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几人看着黄老发出阵阵鼾声，也找好自己的位置，准备睡一会。
诊室的挂钟指向12:47，阳光在百叶窗上切割出细密的金线。王俊杰把三把椅子拼成简易床铺，手术衣垫在腰下当褥子。
“叮……”
分诊台的铃声刺破寂静。
卢骁条件反射般弹起，黄老几人接连起身，一同冲了出去。
担架床撞开了急诊大门，床尾垂落的手腕缠着褪色的农合医疗本，封皮被血浸成褐色。
“复合伤！左下肢毁损离断！”护士的吼声在走廊回荡，“家属说工地不给预付医药费！”
几人连忙来到抢救室。
黄老注意到患者裤管里掉出张纸条。
他捡起来看了一眼。
是一张工资欠条。
血手印盖在了“2024年2月工资：柒仟叁佰元整”这个字迹上面。
黄老翻转纸条，发现背面用圆珠笔挤着三行小字。
大女儿学费：4800
媳妇透析：3200/次×4
娘肺Ca靶向药：5650/盒
“先保命。”
黄老把欠条塞进患者衣兜，止血带在残肢近端勒出深沟。
“开放绿色通道，医务处问责我来顶。”
仪器启动的嗡鸣中，蒲凡突然鼻子微微抽动了几下。
他突然一把扯下患者鞋袜。
脚踝处爬满紫癜。
“患者长期接触苯系胶水！”
蒲凡刚才就是闻到一种独特的化工味道，才扯下鞋袜。
这时，护士推门进来喊道。
“患者在制鞋厂工作！”
“查尿酚”黄老的孔在无影灯下收缩成针尖。
“制鞋厂胶水含45%甲苯，这个患者已经接触胶水很长时间了。”
没过一会，检验科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证实了患者尿酚过高，而且血清甲苯含量过高。
“伤口不能一期缝合。”
卢骁的咬骨钳悬在残肢骨茬上。
“苯中毒导致骨髓抑制，术后感染率超70%。”
“截肢。”
蒲凡飞快推演，得出这个结论。
黄老艰难的点了点头。
这是这个患者现在保住命的唯一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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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室内，家属签字笔在知情同意书上颤抖：“截肢...能报销多少？”
医保办电脑跳出冰冷数据：
假肢费用：
-基础款（无关节）：农合报销30%，自付￥12，600
-智能肌电（国产）：报销15%，自付￥78，000
-进口液压：全自费￥236，000
“选最便宜的。”女人指甲掐进手心，“他得活着给娘买药。”
截肢手术很快就要进行了，王俊杰没有跟台，跟黄老说了一声就冲了出去。
他到办公室翻找着，他记得在办公室看到过他要找的东西。
最后，他在更衣室翻出尘封的捐款箱。箱底压着泛黄的《职业病诊断证明书》，日期是2016年，正是患者鞋厂成立那年。
他翻着书中的内容，翻到其中一页后激动的跑出了更衣室。
“劳动仲裁能赔！”他举着书冲进抢救室。
“这属于职业性苯中毒，企业要承担...”
黄老还没上台，在门口按住了他举着书的手。
“已经问过了，那鞋厂三个月前注销了。”
“厂长都联系不上了。”
王俊杰沉默不语站在那，抢救室里只剩下监护仪的滴答声。
第一台截肢手术结束时，急诊大门又撞进新的担架床。
休息过来的静姐赶过来开始接诊患者。
疲惫不堪的黄老瘫坐在墙角，抱着双臂看着天花板。
王俊杰把冰可乐递到他手上：“黄老，这个患者就只能这样了么？”
老人望着窗外逐渐暗下的天色，说话声混着心电监护的杂音
“只能如此了。”
“我喝不这个，我得控制血糖。”
黄老推回去冰可乐。
几人轮换着去休息了一会。
经过地铁那场抢救，急诊科人均熬夜二十四小时以上。
不过急诊科有办法应对这个。
对付熬夜最好的办法，就是通宵。
黄老几人也是这么打算的，再通个宵，急诊科轮转起来了。
几人就能睡个好觉了。
王俊杰已经红牛配咖啡喝了好几罐了。
卢骁满眼血丝拉着哑铃，试图用运动来驱赶困意。
段水水儿科下班后，明天因为休息，果断跑来急诊科帮忙。
黄老看着段水水，丝毫没在意段水水的违规行为。
撺弄着段水水跟着蒲凡行动。
只是，经过那一场事件，段水水看向蒲凡还带着一点点怨气。
蒲凡不知道啊，他还带着段水水认真讲解手外伤的缝合要点，像极了一个带教老师。
“你说我凡哥知不知道段水水对他有意思。”
王俊杰打着咖啡味的嗝凑了过来。
“这熊孩子不开窍啊，还教学上了，我让段水水跟着他，是听他教学么！”
黄老气的眉毛都皱在一起。
就这样，一夜无事。
几人索性不去休息室了，又集合在医生办公室待着。
段水水蜷在蒲凡身边，白大褂盖住半张脸，呼吸间带出淡淡的桂花奶茶味。
显然是睡着了。
卢骁向蒲凡努努嘴，把蒲凡的外套递了过去。
蒲凡接过外套套在了自己身上。
卢骁无奈的摇摇头。
“我让你给她盖上。”
卢骁小声的说道。
“这是我外套。”
蒲凡认真的回答道。
卢骁显然是被气的够呛，躲到角落玩手机去了。
当晨雾裹着消毒水味渗入急诊大厅时，护士站打印机正吐出昨夜账单。
王俊杰盯着最后一行数字，欠费183，740.00。
“患者醒了！”段水水突然撞开办公室门。
ICU里，截肢的男人正用唯一的手攥着欠条。黄老俯身听见他气若游丝的请求：“把我...肝肾...卖了...”
“卖器官违法。”蒲凡突然插话，“但你可以申请器官捐献优先权。”
监护仪的心跳波形骤然飙升。段水水一脚踹在蒲凡小腿。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