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盗洞回声

陈九川的瞳孔被镜面碎片割裂成无数残像,那些从青铜镜里伸出的手臂带着刺骨的寒意。

林晚的袖口突然崩开,缠绕在腕间的朱砂绳如活蛇般窜出,在血色深渊闭合前的瞬间将他拽向墓室穹顶。

后腰撞上星图的刹那,二十八宿的夜明珠同时炸裂,迸发的荧光中浮现出酒葫芦的虚影——正是父亲陈玄礼从不离身的那个,葫芦嘴挂着的五帝钱沾着陈年血渍。

“叮!“

葫芦虚影滴落的黑血在砖面汇成箭头,直指东墙新裂的缝隙。

陈九川翻身落地,引魂灯扫过墙面时,那些封棺纹正在急速褪色,露出后面潮湿的盗洞。

洞壁布满新鲜的抓痕,指甲缝里卡着几缕灰白毛发,散发着坟土特有的腥气。

“别进去......“林晚的声音突然变得缥缈,她倚着预言碑喘息,掌心符咒的朱砂正在褪色,“那是往生教的引魂道......“

话音未落,她的发髻突然散开,青丝如蛛网般缠住镇魂碑残片。

陈九川的墨斗线刚甩出,酒葫芦虚影已飘入盗洞。

腐臭味扑面而来,洞壁渗出粘稠的尸蜡,在手电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酒葫芦的虚影在前方忽明忽暗,陈九川的靴底突然踢到硬物——是半片锈蚀的青铜腰牌,边缘刻着“玄礼“二字。

当他用灯焰灼烧腰牌时,焦痕中浮现出双头蛇图腾,蛇尾缠绕的正是陈家祖坟的方位。

“果然来过......“他摩挲着腰牌内侧的凹痕,这是守墓人世代相传的秘印。

父亲二十年前失踪时,这块腰牌本该随他长埋地下。

盗洞突然向下倾斜,陈九川抓住凸起的棺钉减缓滑速。

掌心触及的棺钉传来异样触感——钉帽上缠着褪色的红绳,绳结打法与母亲生前系护身符的手法如出一辙。

在第七道转弯处,一盏长明灯突兀地嵌在洞顶,灯油早已干涸,灯芯却诡异地燃着豆大的绿焰。

“鲛人脂......“陈九川嗅了嗅灯盏,脸色骤变。

这种秘制灯油需用夭折婴孩的尸油炼制,燃烧时会散发致幻异香。

他割破指尖在鼻下抹了道血痕,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哪里是什么长明灯,分明是颗嵌在洞顶的骷髅头,七窍中钻出蛆虫般的符咒。

腐臭味突然变得浓烈。

酒葫芦虚影停在十米外的岔路口,那里堆着三顶积满灰尘的斗笠。

陈九川的引魂灯扫过笠檐,蓑草编织的纹路间藏着朱砂写的生辰——正是他出生那日的干支。

“咔嚓!“

斗笠突然裂开,飞出成群的尸蛾。这些变异的飞虫翅粉泛着磷光,振翅时洒落的鳞粉在空中凝成血色符咒。

陈九川甩出墨斗线缠住洞顶石笋,凌空翻身时瞥见某只尸蛾腹部的纹路——竟与母亲遗物上的刺绣完全相同。

灯焰暴涨成火网罩住虫群,焦臭味中传来凄厉的婴啼。

当最后一只尸蛾化为灰烬,斗笠残骸里露出捆用油布包裹的族谱。

陈九川的指尖刚触到封面,纸张突然无风自动,停在家训页:“凡陈家子嗣,逢甲子年须以血肉饲碑......“

破空声打断阅读。

陈九川偏头躲过飞来的棺钉,却见洞壁尸蜡层正在龟裂,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陶瓮——每个瓮口都贴着镇魂符,符纸下渗出黑血,在地上汇成八卦阵图。

最靠近他的那个陶瓮突然炸裂,泡在血水中的胎儿尸骨爬出,脐带连着的竟是半块镇魂碑残片。

酒葫芦突然发出刺耳鸣响,虚影化作流光射向洞窟深处。

陈九川追着光痕撞开蛛网,在盗洞尽头看见骇人景象:直径十米的竖井中央悬着口槐木棺,棺椁上缠满浸过黑狗血的麻绳,棺盖的裂缝中伸出五根挂着腐肉的手指,指甲上刻着守墓人密文。

“叮咚!“

棺盖突然滑开,腥风扑面而来。

陈九川的引魂灯照出棺内壁——布满抓痕的木质上,用血写着无数个“快逃“。

当他俯身细看时,发现这些字迹的起笔走势,竟与母亲临终前在床幔上划出的痕迹完全一致。

槐木棺突然剧烈震颤。

陈九川翻身跃开的瞬间,麻绳崩断的巨响震塌洞壁,碎石如雨倾泻。

他在塌方中抓住垂落的符绳,却摸到朱砂下暗藏的骨节——这根本不是麻绳,而是由人筋编织的引魂索!

骨节插入洞壁的刹那,整条盗洞开始扭曲折叠。

陈九川在时空乱流中瞥见无数记忆残片:二十年前的父亲在祖坟刻碑,手中的凿子滴落黑血;十年前的自己跪在祠堂,看着族老将镇魂钉刺入母亲眉心;而现在,林晚正站在往生泉畔,嫁衣被血染得猩红......

“抓住!“

熟悉的嗓音穿透混沌。

陈九川的右手被人拽住,抬头看见二十年前的陈玄礼悬在符索另一端。

父亲的蓑衣上沾满双头蛇图案的黏液,腰间酒葫芦缺了口,正是现在指引他的那个。

“不能相信契约......“陈玄礼的嘴在动,声音却从酒葫芦里传出,“往生泉是炼魂阵,真正的生门在......“

气浪突然炸开。

陈九川重重摔回现实,手中攥着半片族谱,残页上的“血肉饲碑“四字正在渗血。

洞壁抓痕的符纸无风自燃,灰烬中浮现出林晚的生辰八字,与她昨日在考古队登记的信息相差整整六十年。

槐木棺废墟里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陈九川掀开碎裂的棺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棺底压着只褪色的绣花鞋,牡丹纹样与他每年清明供奉在母亲牌位前的那双一模一样。

鞋尖渗出黑血,在棺板上画出箭头,指向井壁新裂的通风口。

当他钻入通风口时,怀中的酒葫芦突然发烫。

葫芦表面的五帝钱自行脱落,在幽光中排成北斗阵型。

斗柄所指的砖缝里,埋着半卷发黄的《葬经》,书页间夹着张合婚帖——男方是陈玄礼,女方姓名处被血污遮盖,唯余“林“字依稀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