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沈慈

一只飞鸦率先发起了攻击，不要命的撞击车厢。

马车传来剧烈的颠簸，茶几上的茶具、书籍瞬间被甩到空中，噼里啪啦摔在地上，碎瓷片四散飞溅。

一阵天旋地转，后背传来闷痛感，万荼穗重重的撞到了车壁上。

她咬紧牙关，勉强稳住身形，抬头去看谢书涯的方向，却发现他的情况显然更糟糕。

谢书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轮椅上滚了下来，银白色的长发散乱地铺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

万荼穗心中一紧，顾不得自己的疼痛，连忙站起身，想要冲过去扶他。

谢书涯猛地抬起头，目光凌厉如刀：“别过来！”

下一秒，谢书涯用一只手艰难地撑起身子，另一只手在空中结印，一道淡淡的灵光在他的指尖划过，一个小巧的阵盘便在他的身下缓缓展开。

不多时，阵盘散发出蓝光的屏障，将整个车厢笼罩其中。

马儿已经受惊，擦着树枝在低空中乱飞，万荼穗瞥到了前方不远处的陡峭山壁，忍着疼痛，爬到了外面，抓住缰绳，试图将马车调转方向。

黑色的飞鸦越来越多，乌泱泱的一片围着马车，尖锐的喙不断撞击着淡蓝色的屏障。

原本晴朗的天空被飞鸦遮蔽得严严实实，阳光被彻底隔绝在外。

明明是正午时分，四周却昏暗得如同傍晚。

谢书涯的脸色越发苍白，额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冷汗，消瘦的身体勉强支撑着。

马车颠簸摇晃，万荼穗死死拽着缰绳，鲜血从指缝间流了下来也浑然不在意，终于在马车即将撞到前方的石壁时，成功调转了方向。

马车擦着石壁飞行，尖锐的摩擦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谢书涯的屏障只能阻挡魔物，无法挡住碎石，不少碎石落下来，砸到了万荼穗的头上脸上，鲜血顺着她的额角缓缓流下。

屏障的裂纹越来越大了，所有的黑色飞鸦，开始集中一点攻击。

“去，去拿我的剑。”

谢书涯艰难的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身体因为消耗过大，已经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前方已经没有了致命的障碍物，但是马车依旧颠簸摇晃的厉害。

万荼穗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在一堆被撞得七零八碎的杂物中，找到了存放着谢书涯的剑的木匣子。

忙不迭的将木匣子打开，一阵古朴的气息迎面而来。

万荼穗尝试着把剑递给谢书涯，突然一个剧烈的颠簸，万荼穗被甩到了车壁上，眼前一片昏花。

屏障的裂纹越发明显了，连带着整个屏障也有变弱的趋势。

谢书涯紧皱着眉头，一丝刺眼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滑落。

马车还在空中疾驰着，黑色的飞鸦络绎不绝，嘶鸣声此起彼伏，尖锐刺耳，万荼穗看到谢书涯张嘴向她喊了什么，但是太嘈杂了，以至于没有听清楚。

万荼穗半跪在马车内，一只手还死死抓着马车的围栏，以防从马车上掉下去，另一只手则死死抓着那柄剑。

飞鸦的攻击愈发频繁，而马儿似乎以为跑得再快一点，就可以摆脱掉，速度比平时快了不止一两倍，也让本就颠簸不已的马车更加颠簸了。

万荼穗不敢把剑扔出去，毕竟，按照现在的这个情况这个角度，大概率，她会把剑扔到马车下面。

半跪的那只膝盖压住了剑鞘，万荼穗紧握着剑柄，将剑身拔了出来。

和剑身一起出来的，还有那逼人的寒气。

剑身一出，原本还攻势迅猛的飞鸦，动作都缓慢了下来。

而恰在此时，防护屏障终于因为抵挡不住，破碎了。

谢书涯哇的一声，吐了好大一口鲜血，缓缓倒下。

马儿因为失去了防护屏障的保护，嘶鸣了两声，最终跌在了一处浅滩上。

两人都被甩出了马车外，重重地摔在地上。

飞鸦依旧穷追不舍，如黑色的旋风一样，朝着两人的身上扑过来。

万荼穗顾不得疼痛，咬着牙，握着剑，几个连滚带爬到了谢书涯的旁边，毫不犹豫的挡在了他的前面。

她哪里有练剑的底子，只是举着一把剑，在空中毫无章法的胡乱虚劈。

剑身的寒气逼退了部分飞鸦，但更多的飞鸦依旧悍不畏死地汹涌扑来。

越来越多的飞鸦聚集，宛如黑云压顶。

万荼穗的身上，已经被啄出好几处深深浅浅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血液的加持，让飞鸦更兴奋了。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味，几乎让人作呕。

万荼穗急得眼眶泛红，手臂也因为挥舞着沉重的剑，出现了懈怠。

就在这时，一只宽大却冰凉的手覆上了万荼穗持剑的右手。

随后，她感觉到右肩微微一沉，谢书涯的头虚虚地靠在了她的肩上，呼吸微弱却平稳。

耳边传来他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却依旧沉稳：“用手腕挥动剑，右绕圈半周，再左绕圈一周……”

宛如沙漠之中，好不容易找到了绿洲。

万荼穗原本慌乱的心，因为谢书涯，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万荼穗根据谢书涯的提示一一照做。

她能感觉到谢书涯的手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托着他的手挥舞剑。

只有在她的动作不够标准时，那只包裹着她的手才会微微用力，轻轻纠正她的姿势。

他的指尖冰凉，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随着剑招的逐步施展，空气中的寒气愈发凛冽刺骨，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冻结。

剑招越到后面，万荼穗越能明显感觉到剑身发出一阵剧烈的战栗，仿佛藏在幽深古井中的巨龙，终于听到了主人的召唤，正激动地回应着。

剑锋所过之处，寒气凝结成霜，飞鸦的羽毛上甚至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晶。

一招又一招，飞鸦死了一波，迅速会有新的一波补上来。

万荼穗悄悄侧目，瞥向谢书涯。

他脸色苍白如纸，却依然难掩那如谪仙般的俊美轮廓，鲜血沾染在他的脸上，更添几分凄艳。

他的呼吸微弱，仿佛随时会倒下，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依旧坚定。

“集中精神，奋力一击！”

谢书涯似乎察觉到了万荼穗的走神，低沉沙哑的声音不免重了几分。

万荼穗心中一凛，立刻收回心神。

她深吸一口气，手中的剑猛然一挥，剑气如虹，寒气瞬间爆发。

飞鸦的嘶鸣声戛然而止，黑色的身影如雨般坠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飞鸦的数量终于开始减少，攻势也逐渐减弱。

万荼穗的手臂酸麻得几乎抬不起来，但她依旧紧紧握着剑，不敢有丝毫松懈。

谢书涯的身体微微晃了晃，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但仍竭尽全力站着。

万荼穗咬紧牙关，再次挥动长剑，剑锋划破空气，带起一阵凛冽的寒风，将最后几只飞鸦击退。

四周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飞鸦的尸体散落在地上，黑色的羽毛在寒风中缓缓飘落。

万荼穗长舒一口气，手中的剑终于垂了下来。

她转身扶住欲倒下的谢书涯，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冰凉得吓人，呼吸也变得极其微弱。

“你怎样了？还好吗？”

万荼穗焦急万分，一时间惊慌不已，等她察觉的时候，眼泪已经噼里啪啦的掉下来了。

谢书涯已经陷入了昏迷，任凭万荼穗如何呼唤，他都毫无反应。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鹤鸣，划破了死寂的天空。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衣袂飘飘，宛如仙人临世。

白衣，鹤鸣——这熟悉的出场方式，让万荼穗瞬间认出了来人——沈慈。

游戏里，主线剧情的NPC之一。

“神仙，救我……”

万荼穗的用尽最后的力气，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她的声音刚落，便感觉眼前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倒了下去。

失血过多和体力透支让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一眼，她只看到沈慈那清冷如雪的身影快步向她走来，随后便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