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异化

空间撕裂的尖啸声,瞬间传遍了整个尸料场。

不论是窝棚内的力工,还是库房内的小卒,所有沉浸于睡梦中的人都被这尖锐的声响惊的一个激灵。

他们看不到,那只苍白如尸的手掌将青石拍成齑粉的骇人画面。

但所有人在一刻,都本能的感觉到了一股沉重的威压。

而这刺痛耳膜的嘶鸣,就像某种信号一般。

在焚埋地昏暗的角落中,赵六倏地睁开了他那双满布血丝的眼睛。

如水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一锅滚开的热油。

赵六的身形忽然蜷缩了起来。

他的嗓子中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呜咽,紧接着裸露在外的皮肤也传出了树皮皲裂的声响。

一道道暗红色的纹路瞬间爬满了赵六的全身,仿若无数条血色的蚯蚓在皮下疯狂的蠕动。

悬挂于高杆之上的经幡忽而动了一下。

但不待发出尖啸声示警,幡子上的墨色经文就忽而泛起了一阵青烟,像被火燎着了一般,眨眼间就化作了灰烬。

而在这阵烟尘弥漫中,蜷缩在地的赵六却是猛地弓起了脊背。

数十根血色枝条,齐齐自他的前胸后背破体而出。

每根枝条的末端,还都长着一颗浑圆的眼珠。

这些眼球泛着腐败的灰褐色,瞳孔收缩成了竖线,流转着浓浓的恶意。

赵六的四肢渐渐的木质化。

他的指节扭曲成了虬结的树根,指甲脱落处更是渗出了猩红的粘液。

与此同时,一片扭曲的阴影,也自他的脚下开始蔓延。

那样子像是打翻的墨汁浸透宣纸。

赵六的下半身突然坍缩成了一片浓稠的黑雾。

这雾团如有生命般在地上慢慢游走。

所过之处青砖崩裂,碎石化作齑粉。

一个被尖啸声惊醒的力工,恰好目睹了这诡异的一幕。

他来不及跑远,就被这道暗影掠过了脚下。

力工惊呼出声。

可尾音尚未落下,自他的脚趾到头脸,就已是被地上骤然涌起的黑雾,撕裂成了一片肉糜。

泼溅开的鲜血吸引了赵六的主意。

他迟缓的扭过头。

那张遍布木纹的脸上,左眼已然变成了死尸般的灰褐色,右眼却还残留着人类的瞳孔。

赵六的喉咙里,不断溢出非人非兽的嘶吼声。

在将力工的血肉完全吸纳后,他身上最后一片属于人类的皮肤,也缓缓的自胸口剥落。

他的下半身完全融入了夜色当中,如鬼魅一般,悄然飘向了焚埋地的深处……

沈州也听到了工坊外的尖啸声。

他刚刚了结了齐海异化出的怪物。

冥种带来的危机感,让他再不敢入睡,只能是坐在地上盘膝休息。

此时听见遥遥传来的怪声,沈州心头突地一跳。

他总觉得这声音带着说不出的阴森。

‘大半夜的,这又是什么鬼东西在狼嚎?

听声音离我这里有些距离,但为什么就是觉得那么不踏实呢……’

沈州眯着眸子看了眼沉闷的天幕。

此时距离黎明已经不剩多长时间了,再等上一会儿,卢蒋应该就会过来安排新一天的活计。

可就在他的目光漫无目的的往四下张望时,却忽然发现远处那面高高挂起的示警经幡,此时竟是不见了踪影!

天色太暗,沈州看不清高杆那边的具体状况。

可毫无疑问,那面狂风都吹不动分毫的幡子,眼下已是不翼而飞……

‘料场那边果然出事了!

示警的经幡被毁,那下在各个区域间的禁制说不定也受到了影响。

兴许我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遛出料场……’

思及至此,沈州顿觉眼前一亮,腾的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焚埋地在料场中的位置较偏,但也因为比邻外界,其中的三面都设置了守卫和岗哨。

一来要防止野地的诡物侵袭,二来也是防止力工们逃跑。

沈州这几天已经把附近的地形摸了个清楚。

他知道那些驻守在边界处的护卫,全都是精锐好手。

即便没有禁制的阻碍,想从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难度也相当大。

所以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先浑水摸鱼的回到料场,再转去防卫守备较弱的瓦舍一侧,从那边逃出生天。

然而一想到这里,沈州的视线就不自觉落向了脚上的阴蛇链。

在突破到炼肉巅峰期后,他做的第一个尝试就是用拳头去砸这铁链。

然而,尽管已经掌握了控制气劲收放的诀窍,但这诡器的牢固程度却是远超他的预期。

这条其貌不扬的阴蛇链,似乎对整个淬体境的武夫都有着压制效果。

沈州感觉拳头击打在铁链上,就好像泥牛入海一般,丝毫不起作用。

如今要跑路,若是碰到监守一类能操控阴蛇链的人,他就得玩完……

但尸料场陷入动乱的机会可不常见。

沈州稍微权衡了一下利弊,还是决定要堵上一把。

在匆匆将破损的惑心镜收入怀中后,他的身影就已飞奔出了小院。

不过,焚埋地连接料场的地方,恰好就是示警经幡悬挂的位置。

沈州不清楚这类诡器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自毁。

但横竖他都绕不过这一区域,见状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往前闯。

因此一路急行间,沈州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那根空荡荡的高杆,在他的视野中越发清晰之际。

他的余光却是忽然瞟见,位于他正前方的一截矮墙,在这时毫无征兆的动了一下。

不是砖石的松动,也不是风过带起的砂石遮挡。

而是墙头凸起的一角,忽然凭空消失了。

沈州突破到炼肉巅峰期后,视力变得极好,百米之内近乎是纤毫毕现。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的景象,但在他眼里却是清晰无比。

‘有什么东西躲在那扇墙后面!

可那地方距离我不过两三丈远,我怎么一点儿动静儿也没听到啊?’

不知怎的,沈州的心忽然突突的跳了起来。

自从入境武道以来,不论面对怎样的对手,他还从未有过这种尚未照面,就本能想要逃离的冲动。

沈州脚下顿时一停,目光立马警惕的盯向了那面土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