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索多玛的大火(二)

一想起这一件事,耶杜顿就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自那以后,黄金人类关于火焰的研究全部消失,黄金人类对于火焰避之不及。

这也是巨龙第一次集体性灭绝。

它起源于人类对于火焰的执念,从而收集了大地上所有的巨龙,又大多集中于索多玛——人类的一个聚集点。

最终也随之毁于一旦。

大地母神盖亚也为之惊醒,祂重新创造了新的巨龙,使它们失去了被俘虏,圈养后吐露龙炎的能力。

黄金人类也随之对圈养这些神奇动物避之不及,对于任何比较“出格”的事情更是避之不及。

贤者那时候听到耶杜顿的话,呵呵一笑,没有反驳,随口说道:“确实如此。”

耶杜顿也不再追问,此刻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贤者所说的“纸”和“笔”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能让他实现自己的梦想。

随后,耶杜顿紧紧跟着贤者,看着他一步一步将木头变成“纸浆”,接着又不断筛选净化,接着进行稀释。

最后,他们挑选了一个很好的天气,晾晒干净,纸就成形了。

接着是笔,耶杜顿听随贤者的吩咐去寻找石墨,接着又经过一系列过程,中途截取了野兔身上的毛发,又用竹子做杆,“笔”也水到渠成。

耶杜顿手中握着自己刚刚制作的笔,爱不释手,他轻轻蘸了蘸墨水,小心翼翼在纸上点了一点。

他看着纸上新鲜出炉的墨迹,心情激动不已,对着贤者说道:“感谢你,贤者雅安大人,这正是我想要的。”

贤者轻笑一声,似乎不怎么在意这件“小事”,却又说道:“那么同样的,你也赠予我一件礼物,如何?”

耶杜顿一愣,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得到贤者请求做一件事,随即便迫不及待答应了,“当然,贤者大人,这是我应当的。”

黄金人类便是如此率真,别人如果帮助了他们,那么他们也会随之进行回报。

贤者指了指他们刚刚做好的纸笔,“那么,你先给我画上一幅画吧,如何?”

“画?”耶杜顿不解,这又是一个新的词汇。

“耶杜顿,你不是想要把自己内心的所见所想呈现到现实中吗?那就是画。”贤者没有不耐,细心解释道。

贤者的答案让耶杜顿有些紧张,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纸笔,他自己也从没有画过任何一副所谓的“画”,他不觉得自己能够满足贤者的需求。

于是他有些犹豫,“贤者,我并非吝啬于显露自己的才能,只是害怕自己无法满足您的需求。”

想了想,他又说道:“我可以帮您做其他的事情。”

贤者看上去饶有兴致,将耶杜顿的话驳斥了回去,“我并不缺少其他的帮助,你为我画上一幅画就可以了。”

耶杜顿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尽管内心忐忑不安,不知道能不能满足贤者的需求。

于是他握着画笔,手指轻颤,询问道:“贤者大人,你想让我画上一副什么样的风光呢?是高耸的群山,还是伟岸的大海?”

贤者对这些都不甚满意,他语气轻盈,像是害怕惊醒天上的神明:“就画上一副索多玛大火时的场景吧!”

耶杜顿又是一惊,原本颤抖的手都不颤了,声音不自觉就压低到了极点,“您确定?”

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索多玛的灾难在黄金人类中算得上是一个禁忌了,没有人愿意提这件事。

贤者面色不改,“就这件事情吧,只有你我两个人欣赏即可。”

耶杜顿稍稍松了一口气,仅仅只是稍稍,他还是没有放松下来,声音也没有提高,“我再去调制一些其他的颜料。”

他刚才看到了贤者为他调制的黑色墨水,觉得有些单调。

“不了,黑白两色即可。”贤者抓着满是空白的纸张,又看着黑色的墨水,意有所指。

黑白两色?

什么是黑?什么是白?

黑有多少?白有多少?

耶杜顿不敢多想,涉及诸神的话题总归是一场禁忌,留给黄金人类的余地本就只有“歌颂”罢了,哪里还有其他。

他对着贤者点头道:“好的。”

于是耶杜顿抓紧了画笔,无师自通一般轻点了一下。

耶杜顿突然想起了正是贤者最先提议利用巨龙来生火的,那么他的内心又是什么呢?

说实话,耶杜顿并不清楚为什么火焰对于诸神来说为什么这么重要,不过看着面前手边是一根小木棒,身前是一个有圆孔的木头,脸上带着疲倦的贤者。

他不自觉就理解了他的内心。

人往往不能理解远在天边的神明,却对近旁的朋友感同身受。

耶杜顿眼眶里仿佛要滴下泪水,不知道是为了眼前的贤者,过往的历史,还是内心的自己。

但是他忍受住了,黄金人类并不推崇泪水,耶杜顿也不喜欢眼泪。

此刻,他对于为贤者,不,也是为了人类,为了自己画上一副关于《索多玛的大火》其实是一件不容推辞的事情。

于是他摒弃了呼吸,放弃了思考,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那一个充斥着炽红的白天。

牧羊人衣角的抖落的灰烬洒向大地。

光明神许珀里翁狰狞的面孔历历在目。

至于巨龙已经被灭绝的惨状,已经无人关心了。

……

这只是一个教训,对于神明来说。

显而易见,至高无上的神王乌拉诺斯并没有打算灭绝自己麾下的人类,甚至没有剥夺他们的地位——祂赐予的地位,没有剥夺他们的力量——祂赐予的力量。

这是荣幸吗?

这是幸运吗?

耶杜顿询问自己,他的很多同伴都这么觉得。

创造他们的神明是如此的仁慈,如此的宽宏……

不,他只觉得耻辱,只觉得无力……

耶杜顿将自己的耻辱和无力全部倾诉到自己的这幅画上,连同内心的不甘与奋起。

不得不说,确实有一种人叫做天才。

耶杜顿画完之后,全身的力气散尽,跌坐在地上,他抬头看向贤者,嘴角带笑。

“贤者,我这一幅画能否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