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乐曲是极好的,好听两个字没的说。
可是白川却没有露出第一次前来的舒缓神色,而是不自觉的坐直了身躯,眉头微蹙。
怎么这欢快愉悦之下,竟是庄严肃穆?
好似他身处庙宇,供台上的神佛目光无悲无喜,只觉威严浩大。
环抱琵琶的宫裙女子微微抬眸,刚好与白川的眼神对上。
见白川的神色与周遭格格不入,她心底微微一惊。
手中琵琶弦动,微微跑了音。
“这是哪位同道?也装成炼气的修为?”
“这股法力气机却是陌生,从未见过……”
宫裙女修眼波流转,心中暗道:“这盘王宗的水还真是浑了,各色人马都登台,就看这出戏什么时候开锣了。”
白川也是心底一动。
这女修不简单,绝不是表面上的浅薄修为!
应当比这酒楼里大多修士要强横。
可有这样修为的修士,为何要抛头露面,登台献艺?
“呃……莫非是特殊爱好?”
白川夹了口菜肴,这道炙磐岩熊掌的味道没的说,看来这食香楼的厨子没换。
他摇摇头,打心眼里不信这个理由。
不过……也不排除?
一曲演奏完毕后又是一曲,不过那位被称为石大家的女修却再未献艺,只是轻轻一福后便了下去。
白川啧了一声,被称作大家的果然是与往不同。
显然是身价高起来了。
下一杯酒尚未送到嘴边,方才那身着鹅黄衣裙,腰悬金鼓的少女近了前来,轻轻一福。
“前辈,我家法主有请。”
这少女明眸皓齿,充斥青春活力。
只是遮掩了修为,看不真切。
白川也没想盘根问底。
否则以他当前的神识辅以社稷盘的加持,在这个阶段少有看不清的东西。
“你家法主?”
白川哦了一声,饮下这杯酒水:“不知是哪位道友?”
金鼓少女礼数十足,清脆道:“正是方才登台的石大家。”
白川闻言一笑:“有点意思。”
他起身扔下一枚灵石,淡声道:“那就劳烦带路了。”
少女连道不敢,姿态恭敬的领着白川向被布幔遮掩的第三层走去。
白川踏在楼梯上,脚步微顿。
阵法?
他似乎穿过了一道水帘般,进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这里的装扮似是女子闺房,可偏偏极为宽阔,看起来分外怪异。
白川抬眼,看到了端坐在屋内正中,檀木圆桌前的那一袭白色宫裙。
其微笑伸手,邀白川入座。
“道友,请了。”
这石大家摘去了面纱,露出一张温润端庄的鹅蛋脸来。
她耳垂上缀着两枚玉石耳坠,应当也是品级不低的法器。
引导白川前来的金鼓少女悄然走到宫裙女修背后,与另外六个相同打扮的少女并肩而立。
白川也不怯场,缓步而来,姿态平静淡然。
可端坐的宫裙女修却是神色一肃。
随着白川脚步的走近,她竟是感觉到了一股堂皇大势扑面而来。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一座五色山岳横移一般。
她按下了心头所思,端坐不动,伸出手掌,周遭似有乐声响起。
一杯热茶斟出,茶香袅袅,礼数周全。
白川眯眼,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似个普通出身能养出的架子。
拉开椅子入座,白川轻笑开口:“不知道友名讳?请贫道上来所为何事?”
宫裙女子掩嘴一笑,显得一旁摆放的花儿都失了颜色。
“妾身石雯,家中排行第六,诸位同道赏面,称一声六娘。”
“也是近来盘下了食香楼,调教调教使女,做个不管事情的东家。”
石雯,也就是石六娘将茶盏推来,道:“贸然相邀,这杯茶水权当妾身赔礼。”
“石六娘?石榴娘?”
白川心头微动,口中淡声道:“贫道道号五行。”
同时他的目光看向对方推过来的茶盏。
他看的分明,这金丝茶盏上分明蕴藏着一道筑基法力。
若是白川修为不够,或手段浅薄,少不得落个狼狈。
这是试探,也是下马威。
当然,试探的成分居多。
到底是第一次见,哪里会轻易启衅?
这时白川哪里还不知道,这初见时以炼气修为示人,登台献唱的,赫然是一位筑基真修。
不过……
白川暗地里啧了一声,玩的真花,还整上角色扮演了。
而且,您这是什么爱好?
堂堂筑基修士,图啥啊。
要说追求艺术……这也算是为艺术献身了。
那些食客要是知道献曲的是一位筑基真修,也不知道是喜不自胜还是后怕不已。
脑子里想着这些,可白川的动作可没停。
面对那推过来的茶盏,他只是哂然一笑。
掌心法力暗藏,只是轻轻一吐,那股法力便被五行轮转撕扯的粉碎。
这法力也是藏了几分玄机,可还脱不出白川的“五行山”。
而在旁人看来,白川只是平淡伸手,顺理成章般的接过了茶水。
轻轻啜饮一口,馨香扑鼻,法力的运转都快了一分。
白川略有意外,笑道:“好茶。”
的确是好茶,对筑基修士都有些许作用。
这女人的手段很玲珑啊,有这茶打底,一般人也不会计较她的小小试探。
石六娘一双美目似乎都凝住了,面上带了几分忌惮。
她看着对面端茶啜饮的白川,心头突然后悔就这么贸然的把他领上来了。
好嘛,本来是看到了个生面孔,想着盘盘道的。
结果这一盘,差点把自己的底盘出去。
根据自己功法的探测,这道士应当只是筑基初期才对啊……
可他如此轻描淡写的便化解了自己的手段,这可不是筑基初期能做到的。
莫不是与自己一样的筑基中期?
还有那种气势……此人绝非凡俗!
石六娘心头暗道:“且待我探探你的底!”
口中却是亲切道:“粗陋之物,招待不周,还请道友多多包涵。”
“不知道友仙乡何处?”
石六娘亲手倒茶,流露出明显善意:“观道友气度如此不凡,怕不是宗门大族出身?”
她轻声道:“若是如此,妾身可要好好招待呢。”
这女人话说的直接,却也坦诚。
更是摆明了一副弱势的样子,白川一时也没什么好法子应对这种“绕指柔的软刀子”。
他微微向后仰身:“山野散人,不值一提。”
白川轻叹一声,话语里似乎蕴藏着诸多感慨。
“道友也不必试探了,贫道不过是在界山里刨食吃的散人,得了几分机缘,刚刚筑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