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青铜婉歌

星砂暴雨倾盆而下的第三日,药王谷的千丈药田已化作青铜汪洋。江临踏浪而立,手中太虚剑吞吐着逆熵星芒,剑锋所指之处,沸腾的青铜液凝成通天阶,直指云端那座由星纹苔编织的青铜巨像——药王谷长老立于像顶,腐烂的半张脸爬满青铜苔藓,另半张脸却如婴儿般光洁。

“江掌门,这份厚礼可还满意?“长老的声线在青铜像共鸣腔中震荡,音波掀起的浪涛里浮沉着各派修士的青铜残躯。他屈指轻弹,一滴靛蓝血珠坠入浪涛,霎时凝出万千持戟的青铜兵俑,“这十万归墟道兵,皆是用你逆熵盟弟子的元神所铸!“

江临足尖轻点浪尖,太虚剑挽出九朵青莲。莲瓣绽开的刹那,青铜兵俑的戟锋已至眉心:“星儿!“

“来了!“少女的清叱自云端坠落。星儿脚踏青铜巨鸢俯冲而下,腕间锁链绞碎兵俑阵列,第三目射出的幽光如利刃剖开浪涛。被斩断的青铜液却未坠落,反而凝成无数细小的门灵图腾,暴雨般袭向二人。

苏九儿的箜篌弦音破空而至。二十八根弦丝在虚空织成星斗大阵,弦上流转的《观星诀》符文将门灵图腾定在半空:“江临,攻他左肋第三道星纹!“

药王谷长老狞笑着撕开衣袍,左肋处赫然嵌着枚青铜门灵核心:“丫头眼力不错,可惜...“核心突然逆旋,被定住的门灵图腾挣脱桎梏,“...老夫早已将元神与归墟同化!“

巨像的千条手臂骤然舒展。每条手臂掌心皆睁着第三目,目中所射星砂光束交织成死亡罗网。江临旋身避过光束,太虚剑刺入巨像脚踝的瞬间,剑锋竟被蠕动的青铜苔藓吞噬!

“哥哥接剑!“星儿凌空掷来门灵核心所化的短刃。江临反手接住的刹那,刃身暴涨九丈青光,劈开青铜苔藓的同时,露出巨像内部骇人景象——无数青铜化的逆熵盟弟子如琥珀中的虫豸,他们的第三目正通过青铜脉管向核心输送灵力!

药王谷长老的笑声震碎三根箜篌弦:“这些蝼蚁至死都在为圣主效力!“他抬手招来星砂暴雨,雨滴触及青铜巨像的瞬间,十万兵俑融合成山岳般的青铜战兽。战兽额间第三目大如昊日,目中映出江临婴儿时被放入太虚棺的画面!

“就是现在!“苏九儿七窍渗血,残存的箜篌弦刺入自己后颈图腾。喷涌的星砂凝成江素衣的残影:“临儿,刺目!“

江临踏着星儿抛来的锁链纵跃而起。门灵短刃与太虚剑双器合璧,化作流光刺入战兽第三目!超新星般的强光中,巨像内部的青铜脉管寸寸崩断,被囚禁的弟子元神如萤火升腾。

“不——!“药王谷长老癫狂嘶吼。他的半张婴儿脸突然裂开,钻出青铜触手缠向星儿:“圣主需要容器!“

星儿不避不让,任由触手贯穿肩胛。她染血的手掌按在长老心口,第三目幽光如钻透入青铜核心:“看看你侍奉的圣主真容!“

核心内部的影像令所有人窒息——所谓归墟圣主,竟是无数青铜化的初代逆熵盟修士!他们的元神被星纹苔根须缠绕,在永恒痛苦中为青铜门提供养分。

“原来我们...都是祭品...“长老的青铜躯壳开始崩解。星儿抽回血手,腕间锁链绞碎最后一根青铜脉管:“哥哥,送他们往生!“

江临双剑交错劈下。剑光过处,青铜巨像如沙塔倾塌,十万道元神化作星河升空。晨曦刺破星砂雨幕时,药王谷长老的残躯已退化成婴孩模样,他蜷缩在废墟中呢喃着:“太虚非棺...青苔作冢...“

苏九儿踉跄着拾起半块门灵核心,瞳孔骤缩——核心深处,微缩青铜门仍在旋转,门缝中渗出江素衣新的偈语:

逆熵尽头处

犹见青铜哭

十万往生魂

不过新劫数

星儿指尖的青铜菌丝在晨曦中疯长。她凝视着药王谷长老退化的婴孩身躯,那蜷缩的背脊上突然裂开蛛网状纹路——每道裂痕深处,微缩青铜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殖。

“退后!“江临揽住星儿急掠百丈。原先立足处的青铜废墟轰然炸裂,数以万计的微缩门灵如蝗群腾空,门缝中伸出星砂凝成的触须。苏九儿挥动残破的箜篌弦,弦丝却在触及门灵的瞬间青铜化:“它们在进化!“

药王谷的苍穹骤然昏暗。十万道兵残骸逆流汇聚,在云层中凝成遮天蔽日的青铜巨手。那手掌的每条纹路都是奔涌的星砂河,掌心第三目大如血月,瞳孔中映出江临最恐惧的画面——星儿浑身爬满青铜纹,正将太虚剑刺入自己眉心!

“幻象休想乱我道心!“江临咬破舌尖,精血喷在太虚剑上。剑锋暴涨的星芒劈开青铜巨手,却在斩断的瞬间被星砂吞没。分裂的手掌化作青铜暴雨倾泻而下,每滴“雨珠“落地即化作战俑,额间第三目迸发熵流死光。

星儿旋身避开死光,腕间锁链绞碎三具战俑。那些碎片却如活物般重组,拼合成药王谷长老的青铜化身:“江掌门,圣主在门后等着你的元神!“化身胸腔裂开,露出内部旋转的青铜门灵,门扉内伸出江素衣的星砂手臂!

“母亲...不!“星儿第三目淌出血泪。江临的太虚剑已刺穿化身,剑锋却被江素衣的虚影握住:“临儿,到娘亲这里来...“星砂顺剑身蔓延,眨眼间覆盖他半身星纹。

苏九儿突然撞入战团。她后颈图腾完全异化成青铜门,双手结出逆熵盟失传的“归源印“:“以我残躯,镇尔邪祟!“喷涌的星砂凝成江素衣真身,一掌劈碎青铜门灵。

药王谷地脉突然沸腾。被净化的青铜液逆流成通天塔,塔身浮现各派失传的禁术符文。江临踏着星儿抛来的锁链跃上塔尖,太虚剑引动九天雷云:“九霄引雷,万法归墟!“

紫色雷霆如天河倒灌,却在触及青铜塔的刹那被星砂同化。塔顶裂开深渊巨口,归墟圣主的真容终于显现——那是无数青铜化的初代修士,他们的元神被星纹苔根须缠绕,在永恒痛苦中组成扭曲的巨脸。

“哥哥,刺它左眼!“星儿在塔底嘶喊。她腕间锁链已缠满青铜菌丝,第三目幽光穿透层层塔身,照出巨脸左眼处的破绽——正是江素衣被囚禁的残魂!

江临的剑锋却在触及左眼前凝滞。母亲残魂的悲鸣穿透识海:“临儿,把星儿...“巨脸右眼突然射出星砂洪流,化作青铜锁链缠住江临咽喉:“...献祭给圣主!“

“休想!“星儿割断染菌的右臂,断肢化作青铜巨鸢撞向塔身。苏九儿趁机引爆箜篌弦,二十八道星光刺入巨脸右眼:“江临,动手!“

太虚剑终于刺穿左眼。归墟圣主发出震碎虚空的咆哮,青铜塔寸寸崩解。江素衣的残魂在星砂中凝聚:“临儿,星儿,看好了...“她双手结出太虚印,将毕生修为灌入江临星纹,“...这才是真正的造化诀!“

药王谷的苍穹裂开璀璨星河。十万青铜化修士的元神升腾如萤,在星河中洗去星砂烙印。星儿断臂处钻出青铜菌丝,凝成新的手臂:“哥哥,门灵核心在塔基!“

江临剑指大地,太虚剑引动星河劈开焦土。塔基深处,门灵核心已异化成青铜巨茧,茧内传出婴儿啼哭与门枢转动的混响。星儿第三目突然暴睁:“是母亲当年剖出的...“

江素衣的残魂骤然黯淡:“临儿,毁掉它!“江临的剑锋却在触及巨茧时偏移——茧中躺着的竟是婴儿时期的星儿,她眉心睁着纯净的第三目!

“原来我才是...“星儿踉跄跪地,腕间锁链寸寸龟裂,“...最初的容器!“

苏九儿突然纵身跃入茧中。她异化的青铜门图腾与巨茧共鸣:“圣主,这才是您许诺的...“话音未落,茧壳轰然闭合。整座药王谷地脉开始坍缩,星砂凝成通天彻地的青铜门扉。

“九儿!“江临的太虚剑刺入茧壳,却只溅起星砂血雾。门扉在血雾中彻底洞开,涌出的不是熵流,而是无数平行时空的江临——每个都浑身星纹,身后跟着青铜化的星儿!

星儿突然握住剑锋,任掌心被星纹割裂:“哥哥,用我的血...“她将染血的手按在江临眉心,“...斩断所有可能!“

超新星爆发的强光吞没天地。当众人再度睁眼时,药王谷的晨露正从青铜花瓣滴落。苏九儿昏迷在星纹苔丛中,后颈图腾退化成胎记;星儿断臂处开满嫩黄花苞,每片花瓣都映着微缩星门。

江临抚过太虚剑身的裂痕,剑脊浮现江素衣最后的偈语:

劫数往复处

星门叩心途

太虚本无棺

青苔葬归途

远处传来婴儿啼哭。药王谷长老的残躯消失无踪,唯有一株青铜花苞在晨风中摇曳,苞中蜷缩着新生的婴孩——他背脊上,微缩星门正在悄然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