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摊牌

“怎地了，往日里你们三兄弟跟躲猫儿似的绕着走，今儿打算凑齐了一块喝西北风啊？”秀兰敲了敲腌菜坛子，“该不会是耶娘又闹什么幺蛾子了吧？”

“这不能够，老两口现在揣着养老钱美得很呢，昨儿还见娘在村口那边跟一堆老娘们炫耀，给咱脸上贴金呢！”

“那你们这是唱的哪出？”

“我打算拉上大哥跟五福一块干！”

周四海这话一出，秀兰美目圆瞪，柳眉倒竖，正欲发作，篱笆墙外就飘来了脆生生的童音。

“二叔二婶，我耶让送肉来了！”

“五福给咱家送吃食？”秀兰着急忙慌地将账本塞进被窝里，这才冲着院外喊道：“卫刚，你可没记岔吧，你耶该不是让你给送大伯屋里头吧？”

“我姐早给大伯家送去了，这碗就是送给二婶你们的！”

“嚯，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秀兰用围裙擦了擦手，快走两步卸下门栓，接过碗走进厨房，哗啦倒进自家粗瓷碗中，转身从堂屋柜子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取了两块炉果，跟蓝边碗一块递给周卫刚。

“替二婶给你耶娘说声谢了，这两块炉果你拿回去跟姐姐一块吃。”

“好咧！”

周卫刚兴拿着只剩汤汁的碗跟炉果兴高采烈地离开了，秀兰这才将院门关上，转身回到堂屋中。

没等她继续询问拉大哥跟五福一块干是什么意思，周四海倒是先开口了，只是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儿。

“嘿，我说套索咋净逮着兔毛！还以为是我下陷阱的手艺生疏了，没想到是身后跟了个捡白食的，提前将野物给捡回家了！”周四海看着周卫刚端来的兔肉，登时就明白了。

“哟，敢情五福这是拿你下陷阱逮住的野物来做咱们人情啊！全村谁不晓得他那手爪子？去年秋收下套逮田鼠，倒让耗子把鞋帮子啃个窟窿！”

秀兰发现话题被周四海带偏了，赶紧把话头给拽了回来。

“你这人咋回事，干啥非得把大哥和五福也拉进来一块干，你一个人不也干得好好的么？”

“老话不是说‘打仗父子兵，干活亲兄弟’嘛，你看我这儿顿顿飘着肉香的，能让亲兄弟蹲墙根啃咸菜疙瘩不成？”

“嚯，周四海，大哥他们顿顿大鱼大肉可没分咱半口汤，你这刚摸到俩铜板就上赶着给人分钱，咋地，你这是怕钱烫手不成？”

眼看秀兰快要炸毛了，周四海这才没有继续逗她，认真解释道：“你当五福那跟屁虫似的跟了我两趟山是白跟的啊，前半段路已经摸的差不多了，再跟个两回，他就能琢磨出味儿来。

这买卖早晚得漏风，不如早拉他们当垫背的。将那货物加价两成转给他们，剩下的便看他们的能耐。”

“加价两成，你当大哥他们是棒槌啊！”

“不乐意就选第二条道儿，给我当骡子跑山，跑一趟够他们买三斤槽子糕了。”

秀兰掰着手指头算完账，眼珠子突然就亮了，嘀咕了一句‘敢情这是旱涝保收的好买卖啊！’，便将锅铲敲得叮当响，招呼着三孩子一块炸花生米去了。

天刚擦黑，周五福便提溜着个碗儿进门来了，鞋底子都不蹭一下便坐在了那八仙桌旁，“二哥！下酒菜备好了没，今儿高低得跟你喝个痛快！”

“急啥眼啊，大哥还没到呢！”

“大哥，你怎把大哥也给叫来了？”

“咋地，你都来得我怎来不得？”

周五福话音未落，周大山便掀开蓝布帘子大步踏入堂屋，抄起花生往嘴里抛：“四海，说说吧，你这肚子里憋的啥主意，怎今儿把咱哥几个给凑一块了。”

“这不是最近村子里到处传我半夜挖金矿，发财了，家里天天飘着肉香不说，还拿糕点给孩子们当零嘴儿。”

“可不咋滴！”周大山眯眼嘬着酒，“连村东头二寡妇都闻着你家里油滋啦的红烧肉香味了！”

“要真有金矿还能轮得到我？”周四海嗤了一声，背手掏出个拨浪鼓摇了摇，“晓得这个是什么不？”

“不就是娃儿的玩具么，有甚稀奇的？”

“啥玩具，搁以前，挣钱全靠这玩意......”周四海顿了顿，喘足了大气，卖够了关子，这才揭露谜底，“我就是靠这玩意翻山越岭干买卖儿！”

随后，周四海翘着二郎腿，把进货路子捂得严严实实的，添油加醋地将刚刚那套说辞又给翻新了一遍。

八仙桌上的油灯晃得两双眼睛发亮，周大山手心攥着花生直冒油：“这买卖不得砸进去三五亩地的收成，我家那婆娘......”

周大山还在那搓着裤缝犹豫不决，周五福便猛地拍了桌子，“二哥，多的话不说，我跟着你干！”

“不着急......”周四海摆手道：“接下来就是秋收，至少得忙上个把月才有空闲，你们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想想，等秋收结束了，有空当了，想清楚了，再跟我说也来得及。”

“是哩，这可是大事，确实得跟家里人好好商量商量才成。”周大山长舒了一口气。

“有啥好商量的，地里捡钱的好活计，谁不干谁傻蛋！”

周五福心中发了一下牢骚，不过嘴上依旧附和着周大山的话，两人都没当场表态，这事也就暂告一段落了。

“二哥！”周五福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二哥你是不是打算赶在秋收前修房子，我听隔壁家牛河说你们找他做工来了。”

“是呀！”周四海点头道：“这房子不修过不了冬，趁着秋收还没开始，大伙都还闲着，抓紧时间将房子修好。”

“还缺人不，这些天我家里也没啥事，那么多人干活嫂子一人忙不赢，我喊我家媳妇过来给嫂子搭把手如何？”周五福献殷勤道。

“我家婆娘也可以过来帮忙烧菜，你们年节的时候也吃过不少，她那做饭的手艺没得说，还不要钱，多好的事儿啊！”周大山连忙跟上。

“嗨，有这好事你们咋不早说，我媳妇今儿一早就喊好人了，乡里乡亲的，说不要就不要的，以后咋处不是！”周四海两手一摊便回绝了两人。

临山屯这边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帮工的妇女可以将自己帮工的饭菜分给自家孩子吃。

村人大多顾及脸面，也怕这事做得不好看以后没人再请她们帮工，顶天也就多打半碗米饭一碗汤的。

可周大山与周五福的孩子都是他的亲侄子侄女，他们跑来了自己也不可能赶他们走，他们要吃自己也不可能不让他们吃饱。

问题就出在这里，周大山家有六个孩子，最大的两个正处于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阶段，一个能顶两大人。

周五福家也有两个孩子，两家加起来就是六个孩子，其中还有两个半大小子，一个顶俩，正好凑一桌席面，周四海是真的供不起这帮孩子的几天伙食。

“那还真是可惜，你嫂子做饭可是一流的啊！”周大山遗憾地咂了咂嘴，又捡了两粒花生米扔进嘴里。

“是呀，二哥，下回还有这事记得喊我们，都是自家人，相互帮衬应该的，何必花那钱去喊外人呢不是！”

“哈哈，再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