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第一个受害者出现的时候,北河总局就已经连夜抽调人手,成立了专案组。
当时总局还信誓旦旦,保证还被害人一个交代。
结果,案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督察这边还是无头苍蝇。上头压力也很大,慢慢就不再对外公开进度了。
之前事发地都不在新安区,咱这边也就抽调了几个人去。后来见没进展,总不能一直在外面呆着,也回来了。
但这案子,一直是扎在北河心里的刺。
一天不拔,全局上下就难受一天——
最他妈可气的,是这byd作案越多、越谨慎,犯罪手法也跟着越夸张!”
宋春眠不理解:“怎么个夸张法?”
“第一个受害人,是被掐住脖颈,窒息而死。”
“提取不到他的皮肤碎屑?”
“一丁点都找不到。”
周为民摇了摇头,“第三个,身上无缘无故多了伤痕。等到了第七个,甚至开始在死者的身上化妆——
你今天之所以能来得及救人,就是因为被害人熟睡之后,在给被害人涂口红的过程中把人惊醒,才得以呼救成功。”
“等等?”
宋春眠抓住了盲点,
“凶手不知道受害人睡眠很浅么?”
他一个刚搬过来没几天的人,都因为邱萍接连半个月的打扰,知道一些她的习性。
凶手行凶,哪怕是跟踪一段时间,都该把这些摸清楚才对。
不然下药都不知道多大剂量。
周为民惊奇地挑了挑眉,高看了宋春眠一眼:
“你小子是问到点子上了。
知道这凶手为什么难抓了么?就是因为除了年龄、性别、寡居之外,受害者身上再也没有其它的共性了!”
宋春眠一听就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女孩却听得懵懵懂懂:“这能代表什么?”
宋春眠解释道:“代表这是随机犯罪。
凶手不是有目的性的寻找被害者,而是临时起意——
他甚至可能只是随意与被害人对视了一眼,就尾随至家中,蓄意行凶。”
“有点东西啊。”
周为民认可的拍着宋春眠肩膀,接着道,
“所以难就难在这了。
一个找不出任何行动轨迹、作案证据的随机犯罪嫌疑人,就是玉京那边的专家来了,也束手无策。”
“专家组有分析过什么吗?”
“刑侦泰斗孟老提到过:
歹徒在犯案过程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犯罪已经成为了他生理需求的一部分。
而在不断犯案的过程中,他逐渐不满足于寻常作案带来的快感。以至于在后续几起案例中,犯罪变得更加仪式化、艺术化。
《汉尼拔》看过没?从一开始的吃人,再到亲自下厨的精致。差不多一个意思。”
宋春眠明白了歹徒的用意:“所以他才会试图为受害人涂上口红。”
周为民一边点着头,一边狐疑地看着宋春眠:
“前几天你不是跟我说,自己没考上督察学校吗?
就你这能耐,考督察不是轻轻松松?跟我藏着掖着呢?”
“笔试没过。”
宋春眠尴尬道,
“从小学习成绩不好,跑去外地混了个本科。这不毕业了才回来……”
“实用性人才。”
周为民懂了,
“怪不得来督察所当协理员,还是想抓罪犯,是吧?”
“那倒不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
“还藏着事儿?该不会是因为女人吧?”
周为民揶揄似的肘了肘宋春眠,推测道,
“咱督察所里有你看上的姑娘?是不是小王?”
“你想哪去了……”
宋春眠摆了摆手,正要解释,刚才出去送文件的年轻督察,又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周哥,小宋,得先出去一趟。所长来了。”
说完就赶紧跑去了别的房间,继续通知其他人。
询问室里的两人对视一眼,倒是不觉得意外。
毕竟是牵连整个北河的要案,而且就出现在新安区。
哪怕已经凌晨,再重要的人物,也得快马加鞭的赶过来。
周为民先行一步,但就要出门时,却先被宋春眠拽住了:
“有件事我觉得不对劲。”
“什么事?”
宋春眠想了想,总结道:
“半年内连出十一起案件,意味着平均每两周,就会可能出现一个受害者……
你不觉得有些太频繁了吗?
他既然是临时起意,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找到符合【中老年】、【寡居】、【女性】这些标签的受害者,并在极短的时间里行凶作案?”
周为民挑了挑眉,解释起来:
“咱北河不就这样吗?外面人不想来,年轻人只想着往外出……
老龄化严重,空巢老人的数量肯定不少的。”
宋春眠仍然觉得不对劲:
“可问题在于【寡居】。
那个歹徒的目标,不是【空巢老人】,而是【寡居中老年女性】。
北河说到底,不像发达城市那么新潮。
尤其是50-60岁区间的中老年人。活到这个岁数,除非伴侣过世,不然就算儿女出门在外,起码也是夫妻双方共同生活……好比我爸妈就是这样。
现在医疗环境、设施也逐年发达,在这个年龄段就意外离世的人肯定属于少数。
这么看来,歹徒的目标根本就不具备普适性。
这就不符合他随机犯罪的行为模式了,对吧?”
周为民毕竟也是老资历了。
宋春眠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奇怪。
而他了解的内幕,明显比宋春眠知道的更多。
此时也不由跟着思考起来:
“除了前两次案例间隔了两个月之久,最短的甚至只隔了三天。
这个歹徒既然属于临时起意,那他是怎么通过这么短的时间,在整个北河市,寻找到符合他要求的受害者的……”
“除非他本来就掌握着,这些受害人的信息。”
宋春眠的思路十分清晰,断定道,
“他不是在街上闲逛时看到了受害者,起意行凶。
而是他本来就知道,哪些人符合他的要求。
每当他想要杀人时,便从这份名单里,随机选择一位受害者。”
“卧槽!”
周为民一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
专家毕竟是顶头派下来的能手。
却未必了解当地民情。
而一旦确定了方向,履历与权威下,大多数人一看推断的有理有据,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尤其是前几起案例,间隔时间并不短,也就更难往这方面猜测。
但宋春眠土生土长在北河,且并非体制内人员。
如今又是时隔半年才接触案件。
既有对当地的独特看法,又没见过什么专家,得到的信息也更全面。
反倒容易看出一些,被忽略的漏洞——
只是。
这或许意味着,过去半年来,督察局的调查方向,可能出现了纰漏。
这才是最要命的。
周为民看向宋春眠的眼神,也跟着骇然起来:
“你的意思是……?”
“歹徒要么隶属于某个网络公司,能通过个人手段,窃取北河市民的个人信息,或是拥有获得信息的渠道。”
宋春眠迟疑道,
“要么,就是有人在为他提供这些信息。
这不是无差别的【随机犯罪】。
是一场针对目标受害者的,【蓄意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