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宏涛,终于来了吗?
乔衍早有预料,她点点头,“走吧。”
乔衍站在院中,眯起眼看了看黑沉沉的天。高大的宅院上方,小小的四角天空,不知困顿了多少人的一生。那遮天蔽日的黑气仿佛也汇聚成一个人影,随着风发出声声哀嚎。
她莫名感觉,它有些忧伤。这种哀伤仿佛与她血脉相连,深入她的骨髓,只感觉痛彻心扉。
她捂住心口,冷汗自额角沁出。
事到如今,她心中也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黑气莫非与她相关?
可到底是谁,与她有如此深刻的羁绊,能影响她至此。
身后传来脚步声,乔衍蓦地转头,管事被吓了一跳。
乔衍脸色很难看。那张美丽的脸苍白如纸,眼神冷得像结了冰碴子。
不知怎么,这大夏天的,管事竟然觉得后背有一丝凉风吹过。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抬起手,朝向会客厅的方向,“乔姑娘,这边请。”
路上乔衍观察四周,亭台楼阁,假山林立。院里大片的鲜花,五颜六色,毫无章法地堆凑在一起。
和记忆里的场景渐渐融合。
黑气一路跟随他们,风声哀嚎中,似乎还夹杂了一丝人声,朦朦胧胧的,听不太真切。
乔衍停下脚步,仔细听了一下。
是个女人的声音。凄厉,哀怨,仿佛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从弥漫的风中传来,又好像近在眼前。
见乔衍驻足,管事疑惑道:“怎么了姑娘?”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墨黑的瞳孔紧紧盯着他,仿佛一望无际的深渊。
管事被她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不自然地扭过了头,“许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要不怎会请姑娘前来呢!”
“是吗……”乔衍喃喃道,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处。
不知不觉中,两人便来到了会客厅外,两名侍女站在门口。
管事看了眼两个小童,乔衍蹲下身,拉着他们的手,“景澜,清羽,你们先在外面跟姐姐玩一会儿,好不好?小橘陪着你们。”
说罢,她朝两人眨眨眼,孩子们想起了她先前的吩咐,了然地点头。
管事推开门,恭敬地禀报:“老爷,人带来了。”随后便垂首立在一旁。
林宏涛点点头,看向厅中,仔细地打量着乔衍。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觉得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但他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么一个人,在他的记忆中从未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乔衍静静站着,由着他打量。奇怪的是,明明是大白天,阳光却好像照不进这间屋子,屋内昏沉一片。
金色的光芒洒在乔衍身后,她的脸藏在阴影里,神色晦暗不明,只有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边。
一半神女,一半修罗。
她从昏暗的光线中缓慢地抬起头,朝上方的男人露出一抹微笑。
林宏涛有些看痴了。
一阵风吹来,“砰”地一声关上门,巨大的声响惊醒了他。最后一缕阳光被隔绝在外,那张美丽的脸在阴影中也仿佛幻化成了夜叉,正朝他露出獠牙。
林宏涛突然感到一阵心悸,额上冷汗颗颗滚落。
他抓住扶手,强自镇定,扯出一抹长者的笑容,正要开口,下方的女子却先出了声。
声音婉转如黄莺,语气带着些嘲讽:“林老爷在害怕什么?”
被捅破心事,林宏涛感到有些恼怒。他一拍桌子,语气也带上一股威压:“黄毛丫头,也敢口出狂言。”
他甩了甩衣袖,似乎大发慈悲,“看在你救了我儿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既然你自称玉屏山弟子,那我这府中异象如何解释?我儿为何会有如此荒唐行径?”
为何?乔衍扯了扯嘴角。
自然是,报应啊。
乔衍看着他正经的样子,有些想笑。
她拱了拱手,语气严肃起来:“请问老爷,除了令郎举止奇怪以外,府内还有何异常?”
话锋一顿,缓缓说道:“还请老爷,如实相告。”
林宏涛回想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一瞬间的阴戾,但很快又掩盖过去。
但这细微的变化没有瞒过乔衍的眼睛。
思索片刻后,林宏涛抚了抚额,一脸愁容道:“我儿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奇怪之处。
“一是,现下正值盛夏,本该酷暑时节,可我这府中却总是阴风阵阵,晚上更是冷得如同寒时。二是,我与夫人连日来时常梦魇,都是些噩梦,也不知是什么孽障野鬼,在此害人。”
有时一觉醒来,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他大喘着气,感觉那个孩子就在身边,就在他肩头……
乔衍点头,墨黑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微笑道:“没有了吗?老爷可以再仔细想想,莫要漏掉什么重要的线索。”
林宏涛似乎又思索了一下,摇摇头,语气坚定:“确实没有了。”
“那好吧……”乔衍语气有些遗憾,估摸着此时他是死不承认,也懒得再追问他。
她转身朝外走,“既然如此,待我勘明情况,定会给老爷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林宏涛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头疑惑之余,竟滋生一股不可名状的恐慌。
真的不认识她吗?
入夜,黑气更加浓重,黑压压地包围着房屋。
房间里,桌上的烛火闪烁着,亮光铺满屋子,平添一丝暖意。乔衍端坐在案前,正看着陆景澜写字。
狸奴趴在桌边,眯着眼睛假寐,尾巴轻轻晃动,不时扫过陆景澜的手。
但少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专心致志地写着字。
桌案旁规规矩矩地放着一叠宣纸,上面的字迹工整秀丽,只是欠缺些风骨。
乔衍有些惭愧,感觉他的字比自己写得都好。
写完最后一张,陆景澜搁下笔,请乔衍过目。
乔衍摸了摸他的头,夸赞道:“写得不错,有为师的当年的风范。”
狸奴睁开眼斜睨了乔衍一眼,似乎翻了个白眼。
乔衍拍了一下它圆敦敦的屁股,狠狠揉了几下,咬牙道:“怎么,你有意见?”
狸奴呜咽两声,又眯起了眼睛,似乎很享受。
乔衍懒得理它,她转头看向陆景澜,说起了正事:“今日可有打听到什么?”